小小何秓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谁都不会喜欢,我选择喜欢自己。”
妈妈颇为意外地笑起来:“真是人间清醒啊,小朋友。”
事情已经成定局,转眼到了真正演出的日子。
“哎呀呀,老公,小朋友这么打扮真可爱。”妈妈很自豪给小小何秓打扮的造型,“快点拍!”
文艺汇演上,安排的是家长给孩子打扮,增加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情感交流。
爸爸向来宠妻无度,立刻拿出录像机全部拍下来,一个抱着镜子看着自己脸颊两坨高原红爆哭,一个欺负完小朋友愉悦的心情就写在脸上。
她只能抹着眼泪上车,被妈妈一通闹她现在一点都不纠结海伦娜的事,甚至在想要不离家出走,去陆叔叔家当女儿算了。
这个家,她是半点待不下去了。
全家出动,那天爸爸带着录像机,准备记录下他们家小朋友的第一次表演经历,幸福停留在她的六岁。
她被护在怀里,爸爸护着妈妈,妈妈抱着她。
妈妈强忍着面对死亡的恐惧,还在对她笑:“别怕,小朋友,你不会有事……”
何秓想哭,发现张嘴什么也哭不出来。她吓坏了,身上火辣辣的疼,不亚于被一千吨的大卡车碾过。
车子颠倒过来,她被紧紧抱得有种骨头错位的感觉,眯着眼从破碎的玻璃车窗外看过去。
有个男人正好哼着歌蹲下来,他面容模糊,腕骨有疤,笑得渗人。
一支玫瑰出现在火光中。
他沙哑的嗓音分外恶心:“Hi,Miss。”
小小何秓血水糊进眼睛,拼命咳嗽,她终于哭出来:“叔叔,救救我……救救爸爸妈妈……”
砰——
有什么炸开,她被炸飞出去。
脖子裂开一条很长的口子,还有玻璃碎片冲她飞过来。
就在玻璃刺进肉里的瞬间,何秓猛地睁开眼,是熟悉的房间。她眨了眨眼接着看向自己的手,清晰的手指纹理。
她的视力完全恢复了,其实从上上周开始她就看得见了,只是没那么清楚,总是隔着一层纱似的。
为了某些便利,她打算等到去医院检查的日子再说明。
何秓坐起身,拔掉输液管,脸上郁色明显。
大概是她晕得古怪,丽莎姐带她直接去医院看过情况才送回家休养。
她把梦里看到的那人特征记录下来,才看到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晕倒前好像看到陆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这样想着,懒懒穿好拖鞋,去吧台倒水喝。
却见这个时候,落地窗边位置还亮着灯,陆望穿着浴袍,摘下眼镜,仰靠在单人沙发椅背,领口敞开还能看到一点匀称的肌肉线条。
她傻傻盯着,咽了口口水。
不得不说,郭岚枫人是憨了点,但有句话说得一点没错。
陆望真的是绝色美人。
但凡她定力弱了那么一点,也会把持不住,生起那种想要把美人关在家里,独自欣赏的龌龊心思。
贺屿安跟他比起来,幼稚得要死,也难怪陆望是连女主都要放在心里的人。
何秓端着水,蹑手蹑脚走近,想跟他说工作也不该这么拼啊,熬这么晚还不睡容易猝死的。
一走近,正好瞥到他放在桌面的资料,上面全是当年绑架案和车祸案的资料,不由拿起他的笔记飞快扫过,定定盯住一段总结性的分析。
薛飞扬?感情纠纷?
她按住头,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画面,可偏偏快的她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回过神,陆望已经睁开眼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慵懒姿态的男人,大概是她看惯正装的样子,这副模样杀伤力惊人的强。
她顿时脑袋一空:“怎么了?”
陆望好心给她接住脱手的资料:“你是多久开始看得见了?”
“……”
糟了!
美色误人,光顾着看他把自己双目失明的事情给忘记了。
室内的光线原不如外面那般强烈,她直直看尽陆望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有自己的影子,深深困在迷雾中。
她含含糊糊扯借口:“我说……是刚看得见的,你信吗?”
“恐怕不太信。”
何秓又说:“其实吧,就是呢……稍微对,稍微的提前了那么几天看见的。”
陆望笑得亲切问道:“几天?”
“大概就是那么十四五六七天的样子。”
“……”陆望不再兜圈子,戳穿了她的心思,“是不想回去上课?”
谁会想去学校,整天上那种无聊的课程啊。
在家里当二世祖不快乐吗?
而且她啊,可是上过大学努力完成学业拿到奖学金之后,再辛苦创业成为自由职业插画师,这一下又要读书还是读的自己完全不擅长的专业。
何秓选择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干笑着将那厚厚一沓资料整理好。
“陆望,我做梦又记起了好多事。”她要不是今天亲眼看到,陆望是半点不准备说他默默调查了这么多事,“我记起我爸妈是怎么死的了,当时车子开到半路,爸爸感觉到不对,想要司机停下来,然后车子突然就爆炸了。”
她把自己记得的那人特征,拿笔写到资料背面。
陆望先前猜到这是场不惜一切代价,提前计算过的陷阱,令对方整一个家庭车毁人忙死无对证,现在得到证实并没能让他产生成就感。
相反看着她平静的表情,眼前浮现她当时心悸昏迷的情形。
赶去医院,得知诊断结果。情绪剧烈起伏,引起突发性心绞痛。
怎样的悲痛程度能把人痛晕?实在难以想象。
何秓的刺都藏在皮肉里,扎痛了才有反应,流血的也只有她自己。
窗外又是大雨滂沱,夏天的雨,阵仗大得惊人,雷声轰隆隆像是要将天打穿出一个破洞。
何秓握笔沙沙写完,然后捂着肚子虚弱道:“我饿了。”
“想吃什么?”他收回视线,“我不太清楚最近家里还有哪些食材。”
最近他忙碌到几乎脚不沾地,还要私下调查薛飞扬的案子比如现在这样大半夜仍在翻看当年发生的事情。漂亮的墨色短发发尾还有水汽,他的指尖点在玻璃杯口,动作漫不经心。
何秓感觉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沈姨年纪大了,我不想吵醒她专门给我做吃的……”
“嗯,我来做。”
她眼睛一亮,接着矫情地假装替他考虑:“都这么晚了多麻烦,不过真的想吃什么都可以做吗?”
陆望翻了一页资料,淡声说:“再说下去,你也可以试试去喝西北风,管饱。”
他还没有找何秓算装瞎的账,这家伙扯开话题,偏还要得寸进尺。
两人的拉锯战,有小小的杀伤力,但不多。
何秓:“……”
啧,这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站起来活动手脚,“你还是赶紧去睡吧,我自己来,睡太久精力怪充沛的。”
这些天本就被沈姨养大了胃口,昨天就中午吃了点,她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冰箱里有整盒牛肉、猪肉,沈姨很讲究蔬菜的新鲜程度,能放到隔夜的很少,她找了找选出生菜,简单规划一下家里有的调料,食欲大增,她决定吃烤肉解救一下紧绷的神经。
等何秓把食材都放到料理台,一回头,身边杵了个人,陆望已经熟练的套上带蕾丝花边的围裙。
这件围裙是沈姨带来的,原本家里连这样的装备都没有,整个厨房像个装饰。
“那个,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其实我会做饭?”
她说归说想要陆望做饭,也没好意思真叫他帮忙解决一顿夜宵,于是绕到他身后,推他出去。
陆望一转身,她就刹不住车撞进怀里,手错开摸到他胸膛和手臂顺带吃了把豆腐。
他问:“你是说生化炸弹那次?”
何秓立马怼回去:“那还不是因为您老人家冰箱里那几颗快赶上白垩期的鸡蛋!”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你单纯运气太好?”
何秓沉默下来,别的不说,这公寓阿姨会定期过来补充新物资、打扫清理,确实很难有东西能放到过期。
她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倒霉而已,一选就选到那颗坏鸡蛋。
或许,种种迹象也表明,她其实一直都有够倒霉的。比如别人一穿越一个主角,她是小炮灰还背负血光之灾。再比如,失忆车祸来了个遍,这种情况放在韩剧里最后都是突然绝症领便当的。
何秓被打击得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气,拉开餐椅,撑着脑袋看向已经动手处理肉块的男人。他注视食材极为认真,就算是在料理,也是从容不迫的进行。
像是没人能在他的世界,掀起一丝风浪。
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人还真够讨厌的,明明是想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去争抢厨房的功夫,非得用这么欠的方式。
何秓给自己倒了杯水,严肃提议:“望哥,你这样严重打击到我自信心。”
“那我诚挚地向你表达歉意,另外我认为别人一句话就能轻易打击到你的话,会让我觉得很糟糕。”
保护她不受外界影响,并非是教她什么都无法消化,无法判断,全部接受,成为一个易碎玻璃心的人。
何秓好似听不懂他话里有话:“那我接受,作为补偿多加点肉。”
她压根就不会被打垮,只是想借机捞点好处而已。
清洗,五花肉切片、牛肉切粒,腌制。
陆望怕她光吃肉太腻,又加了土豆和玉米。
何秓干看了会儿香味一出来她肚子叫个不停,只好转移注意力先去摆好烤肉锅预热,自己过去调制蘸料,拿上肥宅水,摆放好两双筷子。
期待的望着将一盘盘肉端过来的男人,他看到何秓在对面同样摆放的一份餐具,微怔,然后坐过去拿起夹子给她烤肉。
何秓饿太狠,闻着烤得滋啦响的孜然香气,满足写在脸上。
陆望一边烤肉,还得一边防备着她偷夹的举动。
他无奈逮住她伸出的筷子道:“还没熟,再等等。”
等到陆望终于点头,她拿上生菜卷起好几片五花,迫不及待地来上一口。
“陆望,我觉得你要是哪天想开饭店了,那也一定是三星级别的。”这是她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真好吃啊。”
一点吃的就能收买,好似这一天的经历都在这一顿烤肉里释怀。
陆望低声笑了声:“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