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棠棠听语气以为有戏,极力推荐:“是顾云熙,来过陆宅好几次的那个。”

何秓毫不意外听到原书女主的名字,动作都不带停,她只想躺在客卧躲过这次危机。

离开阳台,完美!

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继续朝着沙发斜对面进击。

贺棠棠跟销售似的踩她捧学妹:“我学妹正好在接商业画稿,天天努力练习,这回参加宴会能给她更多有用的经验,还有大哥在能给她出些有用的学业建议。要是被何秓知道你缺女伴,一定会抓住机会可劲儿闹,大哥指不定要在宴会出糗。”

她嘴里的作妖大使此刻根本无心争宠,就在她身后不远。

贺棠棠知道大哥讨厌琐事缠身,有了对比和预判,笃定他不会拒绝。

然而陆望按住上勾的唇角道:“不用了。”

她不敢置信地咂舌:“大哥难道还不够烦何秓?那家伙胡搅蛮缠的功夫,简直能把人烦到来脾气!”

陆清招呼她喝茶,叹道:“说了这么久渴了吧,这果茶挺好喝的。”

“喝什么喝,二哥你快劝劝他啊。”

远离客厅,完美!

何秓朝贺棠棠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谨慎抬起箱子,只要到达拐角就能成功了。

就在挪到客厅斜对面,她猛的头疼到像有锤子砸了根钉子撞进头盖骨,太阳穴突突在跳。

何秓紧闭上眼,捂住嘴防止叫出来。

紧接着脑海浮现出极为阴冷的一个场景,是她被锁在地下室,呼吸困难,绳子捆得太紧,胳膊手腕酸麻如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咬。

画面里有个看不清面貌的瘦削身影,躲在暗处,颇为满意地欣赏她的尖叫。

不像在看人,而是在看实验室里即将开膛破肚的兔子。

贪婪,血腥。

那种观察,目光凉得很,胶水一般粘在年幼的身体上。

她胃里翻腾,禁不住要吐。

何秓脚被地毯绊倒,撞倒椅子,展示在上面的球形石膏艺术品砰一声砸碎,她摔了个狗啃屎。

贺棠棠转过身,她拼命在背后说闲话的当事人出现在眼前。

她张大嘴惊掉下巴,随即恼羞成怒:“你怎么在这里?!好啊,你仗着未婚妻的身份连这个都要监听!”

然而何秓没有立即反驳,没了动静,就趴在地上,瞳孔失焦,神情恍惚。

陆望起身走过去,从被压瘪的箱子里将何秓捞出来,笑意一点点回收:“摔疼了?”

他指腹触碰到身体才察觉到异样,小姑娘出现跟昨晚一样的症状,身体在不住颤抖。

她没有反应,只是极力瞪大了眼张皇失措的看向虚空。红肿的眼眶,不用夸张去挤眼泪就已经划过脸颊,脸上是看得到的无助绝望。

好一会儿,她缓缓伸出手碰到陆望的领带,紧握在手里。

哑着声道:“陆望,我困了。”

“她还在耍心机!你装委屈柔弱没用的,仗势欺人迟早要遭报应!”

“喂,何秓!?”

陆清头疼拉住想跟过去的贺棠棠:“棠棠,坐下。”

“为什么你们都向着她啊!”

不顾贺棠棠气得跳脚,何秓被陆望揽腰抱进房间。

外头还有二哥跟贺棠棠在争吵的声音,她抖得厉害,一沾床就钻进被窝,背对着他,闭上眼。

仿佛只要这样做,所有的危险就能被甩到身后。

陆望探究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就移开,何秓这才总算松了口气,鼻子堵住,也不肯钻出被子。

等他从房间出来,地上一片狼藉都被处理干净,贺棠棠气过头摔门而去。

陆清现在也搞不懂大哥究竟在想什么,何秓之前不大得大家的喜欢,但总体也从没当她是外人。

当初陆望更是无差别对待家人,但也不会做到将人往私人住处带的地步。

他瞥到吧台的苹果,旁边还有张纸,看过上边写好的幼稚条例不由明白许多。

就连对何秓死里逃生以来的行为也有所理解,她确实是没了当初那股疯劲儿,不再把陆望当做私人物品看待,非要跟别人抢。

也学会避嫌,懂得人情世故了。

陆清心里一片清明,把纸放到原位,去阳台眺望夜景,顺带抽了根烟。

没一会儿陆望过来,黑眸清冷理智:“何秓从醒来以后就变了很多,她忘记了近几年的记忆,又好像记起了一些幼年缺失的记忆,大致猜是跟车祸前那次绑架有关。”

“这事儿蹊跷,当年的车祸事件,爸也是第一时间派私家侦探去查,你是不是觉得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何秓近期的疏离,本还看不出古怪,但对陆望的依赖是肉眼可见在增长。

陆清当初就是跟在大哥屁股后头长大,手把手带出来的小狐狸。

早看出端倪,贺棠棠在还不好说话,现在就没了顾虑。

陆望皱眉:“少抽烟,可别死在我前头。”

“得,您说了算。”

他老老实实把烟掐灭,端了杯果茶解烟瘾。

陆望坐在藤椅上说:“何叔叔和爸当初做过一个项目,你还记得吗?”

当初何家还没有出事前,两家来往就多。

陆清跟陆望前后也就相差两岁,陆父奉行的教育方针是丢这俩兄弟出去见世面,吃了苦头有了深刻印象,再教他们怎么实操处理。

他大哥可不是个能白受委屈的人,当初谁找他不痛快,他反手能笑眯眯的顺藤摸瓜过去把一伙人儿骨灰都给扬了。

谁给他不痛快,他就让谁脱一层皮。

所以这些商场上的事儿,陆牧川也没有瞒过,该晓得的都晓得。

他爱跟大哥东跑西蹿,自然是知道的。

“记得大概,他们尝试往医学技术上投资,培养一批先进技术型人才,选定的好像是先天性心脏缺陷方面。不过秓秓出事不久后的那段时间,研究所的项目也终止了。”

陆清猛地抬头:“小妹的事情跟研究所有关?”

陆望脸上看不出变化,只道:“还只是猜测,我已经找人重新调查,你先回去稳住棠棠和陆舟,别让他们戳破到爸那边去。”

如果真如陆望想的那样,只怕这件事还要波及大片人。

“车祸后爸就找人查过,但什么都没查到。”陆清发现矛盾,“周渊以说是人为,那当初被抹干净的线索和那般张扬的绑架自相矛盾,又怎么说得通?”

想要抹杀证据就是不想被发现,那场绑架就显得十分多余,活像是一片纯净的雪地里专门留个脚印证明来过似的。

“神经病的想法,你能想得通?”

大哥一句嘲讽,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陆清看了眼客房的位置:“那秓秓就放在这儿养着?”

“她不肯回陆家,学校那边也不安全,她现在的状况也不稳定,在我这儿养着挺好。”陆望瞥了他一眼,“你该走了。”

被嫌的陆清:“……”

得,是他操了多余的心。

……

反复醒来睡去,梦境也是断断续续的,身体就像在空中腾空旋转又坠入悬崖。

不知道睡了多久,头昏脑涨。

何秓茫然的推开被子,揉了揉眼睛。

她太阳穴涨疼,遮光窗帘全给拉紧,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晕的想吐,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开关。

外头传来敲门声,何秓让人进来。

门开了,陆望瞧着陷在**,小姑娘脸色苍白,双眼茫然看向他的位置,随后神情变得古怪。

“陆望?”

她房里全是各类抱枕玩偶,一不小心就要踩到一只。

他抬脚跨过一只挡路的巨型大白鹅,开了灯:“嗯。”

室内安静片刻,何秓把被子掀开,身上穿的白衬衫睡出大片褶皱,她盯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她又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八点。”他手里端了杯牛奶,放到梳妆台,“今天要去医院复查,洗漱完吃早点,我带你过去。”

何秓上回出院,还出现记忆受损的情况,规定是每个月要去看一次。

昨天她这边睡过去没了动静,陆望怕她再出状况,一直留意响动,整晚都没能睡踏实,索性早起跑会儿步,顺带买了早点回来想叫何秓吃了再去。

“好。”

她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慌乱,但下一秒说出的话,又是一个重击:“我好像看不见了。”

“……”

陆望乍一听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接着走进,伸出手试探性放到她面前,何秓丝毫没有反应,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更能,灯光直照那双好看的杏眼,何秓失焦的眸子对强光毫无反应。

司机大叔知道行程,早早在楼下等。

刚想抽根烟放松心情,就瞧见老板一双大长腿快步朝这边赶来,拦腰抱着何秓,何秓怀里还抱着杯牛奶和三明治。

她被稳稳放进车座,唇部失去血色,看起来像个一碰就会碎的娃娃。

“贺棠棠说的挺对,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总是得受些报应。”原身作了一把死,全被她给受着,“起码看过天空是什么颜色,还不赖。”

“也就是瞎了而已,真的,我一点都不难过。”

她自嘲一番,抬手吃起三明治,因为看不到,三明治戳到下巴尖。

陆望拉开她的手,拿出西装口袋巾里装饰用的方巾,仔细擦去沾在皮肤上的蛋黄酱。

何秓任由摆布,听见包装袋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有什么轻轻抵在她唇边。

陆望拿过三明治喂到她嘴边:“看合不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