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赫连钦便朝屋中扫了一眼,发现旁边桌上正好有两粒赵天翔平时用来打磨枪尖的铁珠,立时不动声色夹了一颗放在指尖,然后对准赵天翔被子拱起的地方用力一弹。
咔擦一声,撑在被中的木板应声而断,拉着又传来一声惨叫:“啊——”
赵天翔屁股上拱起的被子层层叠叠压下,把腰上和屁股上的伤压得钻心的痛,顿时脸都白了。
正给他把脉的秦珂亦吓了一跳,赶紧道:“赵副将,怎么了?”
赵天翔白着脸将头抬起来,面色狐疑地伸手进被子里摸了摸,不出意外地摸出一粒铁珠。
他又疑惑又憋屈地抬起头,朝站在桌边的赫连钦看了看,发现对面的男人也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赵天翔:“……”
他做错什么了?若说因为放走莫雅公主而教训他,那还情有可原,可这军棍不是已经挨了么?为何赫连将军还用这种手段来整他?
虽然心里委屈又不解,但赵天翔却不敢声张,只得朝秦珂勉强道:“让赫连夫人见笑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内急,不知夫人能否行个方便?”
秦珂脉虽然已经把完,但听到这话也不好多留,便点头道:“那行,我改日再来看你,方才我替你把脉,发现你有些寒症,一会儿便替你开一剂药吧,只要每天按时服用,最多三日你的寒症便可大好了。”
赵天翔苦笑一声,朝满面疑惑的秦珂点点头,目送赫连钦带着她朝帐外走去了。
出帐之前,赫连钦还不忘回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好叫这小子以后离秦珂离些。
赵天翔也不是个笨的,知道赫连钦与秦珂之前鹣鲽情深,再一想方才的情景和赫连钦充满敌意的眼神,便知赫连钦大约是误会自己对赫连夫人有意了,忍不住有些无奈。
如今匈奴之危未解,他哪有那个心思去想儿女思情?!这赫连将军也未免再草木皆兵了!
秦珂走到帐外,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疑惑。那被子被撑得好好的,怎么就掉下来了呢?
虽然没看到赵天翔身后的伤,但在军营呆得久了,那些挨了军棍的人是何惨样她还是知道的。军中的士卒多铁面无私,断不敢徇私枉法,那八十军棍下去,赵天翔的屁股只怕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
况且他身上还有寒症,似乎还发了热,双重病痛之下,更是煎熬难受。
想到此,
她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到帐外写好药方之,还叮嘱那士卒道:“把方子上的药按时煎给赵副将喝,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可以到西南军营中去要。”
那将士本是赵天翔的亲兵,听到她的话甚是感激,连忙点头道:“多谢赫连夫人,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赵副将的。”
赫连钦从旁冷眼看着,直到秦珂将目光转过来,这才变了脸,温和地看着她道:“阿珂,我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不如今日就先回去吧。”
秦珂在此耽搁许多,也不好再多呆,索性点头应下。
二人坐在回程的马上,秦珂又狐疑道:“听赵副将的意思,他年少时便与莫雅公主相识,那为何莫雅公主认不出他呢?”
赫连钦不以为然,漫不经心道:“大约是时间隔得太久,大家都变了模样吧。”
八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物是人非实在不奇怪。
秦珂点点头,却忍不住抬眸朝他看了一眼。
并非时间改变了人的容貌,而是因为印象不够深刻吧!就像她,纵然隔了几十年,当初还不是一眼便认出了赫连钦?!
触到她的目光,赫连钦也低头朝她看了看,道:“怎么了?”
秦珂笑着摇摇头。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心里知道便足矣。
年关过后,西北的天气渐渐转暖,到正月初五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差不多就融没了,只远处几座青山还留着白头。
春天一到,龟缩了一冬的匈奴人便又开始嚣张起来,整日在边境地区的草原上纵马放歌,叫守在关卡处的西北军很是不爽。
一日两军例会,听到西北军又有将士说匈奴骑兵在关卡处挑衅叫嚣,赵大强忍不住一拍大腿骂道:“他娘的,干脆跟他们打一场算了,反正咱们的神臂弓和地镰锁已经锻造完成,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西北联军中大多数人都有这心思,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跃跃欲试,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坐在上位的两个主帅。
沈光济却叹息一声,道:“如今不是我们想打便打,匈奴单于求和的书信已经传到京城,若是我们此时叫战,不是失信于人么?再说皇上也不会应答。”
确实,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军中将士们的身体都经恢复,各种对付匈奴人的兵器也锻造完成,此时再战,他们稳胜不败。
但是匈奴单于却坚定表态求和,还连续两次写信联姻,若他们此时还坚持交战,在道理上便站不住脚。且他们还得为辽城的百姓考虑,严冬一过,便是春耕之时,叫百姓们如何舍得离开家乡?
若由大宣主动挑起战争,还会失了心民。
种种矛盾顾虑下,两位主将也下不了交战的决心。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拿辽城百姓的安危来冒险。即便他们真的能让匈奴人止步于草原,但凉州和乐都两郡目前还由匈奴把守,一旦开战,两郡几千百姓的性命由谁来守护?
不得不说,匈奴单于这一手确实留得用心险恶!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出门游历的好时候。远处山尖上的积雪化尽之时,草原附近的一条官道上,也多了一辆坠着璎珞的精致马车。
马蹄得得,一只手悠闲地从车内探出,将小窗上的帘子挑起。
“这草原上的景色果然不一般啊,无论怎么看都让人心旷神怡,连心都变得开阔明朗了。”
慵懒惬意的声音从车内传来,让坐在前面赶马的车夫也笑起来,转头朝远处看一眼道:“是啊公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草原呢,咱们西南的草原跟这确实没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