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清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一切来龙去脉都告诉许知然。

一来这是她自己的事,她有权知道前因后果;二来他也不想让许知然误会,以为处心积虑对她下手的人是剑走偏锋的枝芽。

以许知然的性格,如果凶手真是因爱生恨,她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必然是难过的。

沈幼清已经没办法让她不疼,实在不想再让她难过。

他左手拎着一兜许知然爱吃的芒果,右手拎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麒麟瓜,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病**的许知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无精打采地垂着,瓷白的小脸上没什么血色,仿佛是睡熟了。

沈幼清跟陪床的尹悠无声地比了个手势,接替尹悠坐了下来,然后将芒果一个一个拿出来细心削皮,又把西瓜也洗净了,用小刀切成小块。

于是许知然睁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盘新鲜多汁的果切,还有一个正在低头给她削皮的男人。

午后的阳光掀帘而入,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埋头的样子认真专注,像是从哪部文艺片里逃出来的主角。

许知然默默看着,一时有些入神,竟然不忍心叫他。

不料沈幼清一直关心病**的情况,所以很快发现她醒了,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他用纸巾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在许知然身后垫了两个靠枕,又将病床摇高了些,然后整个人连同果盘一起送到了许知然面前:“啊?”

许知然脸上微红,张嘴咬住他喂来的果肉。整个西瓜里最甜的一块带来丰沛的汁水,在许知然口腔里肆意蔓延,然后跟着渗透到心底,让她忽然觉得手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她索性放纵自己靠在**,一边自然而然地接受沈幼清的投喂,一边听沈幼清说起警察局调查的来龙去脉。

听到凶手不是枝芽的时候她心弦一松,听到警察从凶手的手机里找到了和路曼曼小号私联的记录时她吃了一惊,到最后听见沈幼清和路曼曼摊牌,她心里除了疲惫之外,还有满腔困惑。

许知然忍不住偏过头,真诚发问:“是不是永远的关注焦点,能不能处处盖过别人的光彩,有这么重要吗?”

沈幼清忍不住笑了,伸手揉揉她头发:“对我们然然来说不值一提,但对有些人来讲,属实是非常重要。从小骄傲惯了,对自我的所有认同都来自别人的注目,自然不能容忍有人压她一头。”

“道理我都懂,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凭什么觉得她能当一辈子宇宙中心,谁见了她都要避让呢?”许知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摇摇头,“要说天之骄子,你不比她天之骄子多了?我总以为真正的骄傲应该是作品见分晓,根本不屑耍这些作品以外的花招才对。”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啦,路曼曼入圈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圈子里傻瓜是有,但没她想得那么多。”沈幼清冷嗤一声,“她那点伎俩,不至于能瞒过所有人,自然有人看出端倪,只是懒得点破罢了——那天吴导也在吃饭的包厢,一眼看穿了她这种故作不经意的谋算。”

许知然听得入神,忍不住感慨:“姜还是老的辣。所以路曼曼之所以总买她学历的通稿,就是想昭告天下,说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无论长相还是演技都能和科班相媲美?”

“唔。”沈幼清点点头,“大概是想让人觉得她天赋异禀,明明有许多别的选择,却还是为了对表演的热爱入了圈吧?再说了,观众对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总是更宽容一些,洗地的时候也方便。”

许知然忍不住蹙眉,她用力摇摇脑袋,把沈幼清喂来的一大勺果肉“啊呜”一口都含住了。

沈幼清见许知然吃得香甜,正想再开解她几句,没想到许知然咽下果肉,忽然又摇摇头:“算了算了,尊重物种多样性吧。当你试图对憨批感同身受的时候,你也就离憨批不远了。”

沈幼清差点笑出声来。他伸手擦去许知然嘴角一点果汁,望着她从不曾被怨怼占据的眉宇,心头温软成一片。

他低声问:“还疼不疼了?医生说什么时候来换药?”

“好多啦。换药还早呢。”许知然下意识蹭了蹭他手,撒娇道,“导演说放我几天病假,剧组先走别的戏,让我安心养伤。你这个砌墙的能不能也多砌几天呀?”

“几天哪里够。”沈幼清低头看了看她包扎严实的手掌,声音里不由自主泄露出一点痛惜之色,“我们然然出院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许知然一愣,复又心头一软,伸手拉拉他袖子,笑道:“那我想吃你煲的鱼汤!还有猪肉大葱馅的饺子!对啦,我让悠悠帮我瞒着伤势不让我爸妈知道来着,你记得也给我打打掩护,别说漏嘴啦!”

“好,都好。”沈幼清宠溺地捏捏她脸,换来她心满意足的一声感慨:“不瞒你说沈影帝,有时候我觉得,我可能是上辈子做了什么行善积德的大好事,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沈幼清微微一怔,然后轻声说:“那我上辈子积攒的功德,一定比你多多了。”

许知然一时没听清他这句话,却也没细问,自顾自地说:“嗯,二十二岁才见面,实在有点迟了——要是我早一点遇到你就好啦!”

沈幼清心里一甜,正想说一句“我也是”,没想到许知然下一句就是:“我就能早点吃到那么好吃的松鼠桂鱼了!你不知道,我妈什么菜都拿手,可偏偏做的鱼一点也不好吃,唯一能吃的就是年夜饭里的鲅鱼饺子了;公司营养师做的也不太合胃口,就连悠悠点的外卖也不过如此,害得我从小到大都不爱吃鱼!但凡他们做鱼有你一半手艺,我也不至于对鱼肉有偏见嘛。”

沈幼清:“……”

一腔情意付诸东流,想来也不过如此。

眼看许知然还在叨叨他做的菜有多好吃,沈幼清心里又爱又恨,忍不住倾身覆了下去,温柔又强硬地将她往怀里一揽,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只有菜好吃?我就不好吃?”

许知然猝不及防,脸上“刷”地一下红透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了句:“都……都好吃……”

沈幼清仍不满意,低头再亲:“再说一遍。”

“唔……”许知然被他吻得晕头转向,于是不知不觉说了一句,“你……你好吃……”

刚和许母撒谎回来的尹悠在门外远远瞥见事情不对,吓得猛地往后一弹:这就是小情侣吗?!她是不是应该原地消失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