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19

郑叮叮的笔记本上有个代号“c”的图片文件夹,里面是一些陈珣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陈珣穿着亮黄色的冲锋衣,站在雪山山顶,一手持着登山杖,一手拿着一簇紫色的花朵,对着镜头微笑。这张照片将他的英姿拍得很好,笑得风光月霁,神情带着一点骄傲,照片上的天空旷达,辽远,正如他的眼眸。

后来,郑叮叮问陈珣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花,怎么那么好看,陈珣说它是高山上的紫堇。

从此,紫堇就成了郑叮叮最喜欢的花。

喜欢一个人,就会同样喜欢上和他有关的事物。

在陈珣和温梓馨恋爱的三年多时间,郑叮叮是彻底放弃了,她没有介入,干扰过陈珣的生活,最多就是偶尔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会敏锐地竖起耳朵,直到后来她对陈珣的感情由浓转淡,有时候在校园内看见陈珣和温梓馨手拉手,肩并肩而来,她也能大方地打个招呼。

郑叮叮毕业前夕得知陈珣和温梓馨分手的消息,据说是陈珣创业近一年,毫无起色,还欠了周围一圈朋友的钱,这令温梓馨的母亲极为反感,有人亲耳听见在学校附近的酒楼,坐在陈珣对面的温母一脸不悦,重重搁下筷子:“陈珣你毕业后为什么不正正经经找个工作?年轻人应该脚踏实地,切忌好高骛远,创业是看重机遇和时运的,你以为随便阿狗阿猫都能成功的吗?说句大实话,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未来。”

温梓馨有一个强势,现实的母亲,最欢喜的是听到未来女婿坚定的承诺,诸如“我会赴北上广为令媛买房”,“我会保障令媛优渥的生活”等等,当时的陈珣做不到那些,让温母暗地嫌恶。

因为温母的反对,陈珣和温梓馨分手,隔年温梓馨去n市读研,两人分道扬镳。

郑叮叮是在陈珣创业的这段时间和他越走越近的,她关注他的信息,偶尔和他qq聊天,慢慢地,一起去吃宵夜,k歌,打球,爬山,逐渐成了好朋友,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陈珣,始始终终,没有变化。

那会,他们常常聊天到深夜,他的q名是“浅舟缓行”,她的q名是“流水叮叮”,隔着屏幕,不妨碍她深入地了解他,他喜欢桌球,台球,滑雪,登山,他喜欢亚麻质地的衬衣,通常是灰色竖纹款式,他喜欢看大卫,芬奇的电影,他喜欢听老爵士乐,他常去鸳水路的咖啡厅谈事,他喜欢在粥里打一个生鸡蛋……

“你竟然也看梦工厂的电影?”

“我不能看吗?”

郑叮叮发现陈珣从神坛上下来,他不仅仅是那个出类拔萃,遥不可及的陈学长,他也可以是一个普通男人,离他很近的男人。

陈珣的“悦活”电子商务公司成立初期,郑叮叮以“入股”的名义给了他六万块钱,这件事让陈珣感动之余,对郑叮叮的感情有了不一样的成分。

郑叮叮算是他的什么人呢?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校友,学妹,朋友,漂亮的追求者?他隐约清楚郑叮叮对自己的感情,也疑惑自己对郑叮叮是什么感情,但他得不出答案,或者说他无心感情,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和郑叮叮的关系。

郑叮叮也没有硬要问陈珣讨一个答案,两人就以这样自然而然的相处模式继续下去。

没有温梓馨那边的压力,陈珣的事业反而开始顺风顺水,他和十五个同学组建的网络团队“悦活”以卖女性服饰,美妆,饰品,生活用品为热点,人气很旺,销量持续上涨,近一年半的盈利后,h市最大的生活用品集团方q出资2ooo万并购了“悦活”,以年薪八十万聘请陈珣担任该公司的ceo,持有45%的股份,嫁接给方q后,少帅陈珣操盘的首份成绩是,三个季度的销售额暴涨3ooo万元,引起业内的轰动。

“悦活”三年的盈利后,成功上市,市值2o亿美元,整个团队陷入狂喜中,只有陈珣很冷静,他微笑表示:“我不是一夜致富,为了这一天,我十九岁就开始准备了。”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

当夜,陈珣和郑叮叮爬上烟泷山顶,两人喝啤酒吃锡纸包的鸡翅,谈笑风生,最后千杯不醉的陈珣难得醉了,他靠在郑叮叮的肩膀上,半笑半认真:“说实话,你以前有没有瞧不起过我?”

“没有。”郑叮叮认真地说。

陈珣笑着侧头,看着郑叮叮:“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

“怎么样的?”

“很难形容,总之很特别。”他伸出手掌缓缓地贴在郑叮叮的脸颊,她柔腻的肌肤不禁地让他的指腹流连许久,微微眯起清黑的眼眸,低声道,“谢谢你陪着我。”

陈珣又喝了一罐啤酒,整个人倒在草坪上,手背负额,看着星空,低喃:“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的什么,下一步该怎么走,现在的辉煌和荣耀能持续多久。”

他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坐着的郑叮叮听清楚了他的醉话,转过身,垂眸看着他。

他已经有了鼾声,和这晚的冷风交织在一起,郑叮叮将外套裹得紧了点,无声地笑了。

那个山顶的晚上,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如果你长久暗恋过一个人,你一定懂得那种感觉。

不要去试探,不要去索取,不要过过问,不要惊醒你的心上人,等他自己愿意睁开眼睛。

郑叮叮在电脑桌前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十分,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揉了揉眼睛。

屏幕上还是陈珣的照片,郑叮叮动手点了右上角的叉。

接下来的一周,宁为谨很忙,没有和郑叮叮约会。

周六的时候,肃明娟大包裹到了郑叮叮这里,放下东西一屁股坐下后气呼呼地说:“我不会去了,我要和你爸分,居!”

郑叮叮淡定地剥橘子,表示对这样的戏码已经厌倦。

肃明娟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和郑文傅吵架的缘由,她在金饰品店看到一串特别漂亮的手链,郑文傅拒绝掏钱,原因是他觉得那串手链很丑。

郑叮叮擦了擦嘴巴,剥开第二只橘子,心想果然还是如此没新意,上一次肃明娟跑这里来是因为郑文傅没有给她买生日礼物,上上次肃明娟回娘家是因为郑文傅迷上了晚间新闻的女主播,上上上次肃明娟离家出走是因为她问郑文傅爱不爱她,郑文傅有点犹豫,上上上上次肃明娟欲离家出走是因为她问郑文傅自己是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小甜心,郑文傅顾左右而言他。

“你爸爸他不爱我了。”肃明娟哭诉完毕后,取过纸巾擦干涩的眼角,第一百次总结道。

郑叮叮很淡定地推开一堆橘子皮,打了个哈欠,翻开手边的手册。

“叮叮,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肃明娟狐疑,“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郑叮叮丢开手册,妥协:“我现在就给郑文傅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我不要回家!郑文傅这么对我,我起码要在你这里住上一周,让他明白这次的错误有多严重!”

郑叮叮想了想后说:“那随便你。”

肃明娟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瞪了女儿一眼。

一小时二十分钟后,郑文傅上门哄老婆,呈上将老婆心仪的金饰手链,亲自帮她戴上,道歉的程度谦卑诚恳,肃明娟破涕而笑。

但十五分钟后,两人又吵了起来。

“郑文傅!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不是每天都说答案吗?你怎么还不停地问。”

“不要避重就轻,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爱爱爱爱爱爱。”

“糊里糊涂,口齿不清地说什么呢?少装腔作势,给我认真点。”

“我爱!”郑文傅瞪了瞪肃明娟,咬牙切齿,声音穿透天花板,“我爱死你了!”

“你凶什么凶!”肃明娟上前,抓住郑文傅的衣领,面色严肃到极点,“我再问你,我是不是你的小心肝小宝贝?”

门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坐在椅子上的郑叮叮摘下耳机,去玄关处接电话。

竟然是宁为谨。

宁为谨上来的时候,肃明娟瞠目结舌,郑文傅面带疑惑。

“我给你送点吃的。”宁为谨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郑叮叮赶紧让他进来,向爸妈介绍他的身份:“爸爸妈妈,他是宁为谨,是我的朋友。”

宁文谨礼貌地对二老问好。

郑文傅微笑:“快坐下,叮叮你去泡杯茶。”

郑叮叮去厨房泡茶,宁为谨坐下的时候,肃明娟笑着说:“原来是给叮叮做手术的宁医生啊,我们之前见过一次,就在伊丽莎白餐厅,你还记不记得我?”

“记得。”宁为谨轻轻地点头。

“你现在和叮叮很熟了嘛,周末都登堂入室了呢。”肃明娟笑得贼贼的。

“会不会用成语?”郑文傅轻咳,“登堂入室是比喻学问由浅入深,循序渐进,达到更高水平。”随即对宁为谨和蔼道,“原来是叮叮的医生,我听明娟提过你,很高兴今天能见到你。”

“伯父伯母客气了。”宁为谨淡淡道。

“你现在和叮叮是……什么关系?”肃明娟忍不住问道。

“我和叮叮,现阶段以恋人的模式相处。”宁为谨言简意赅,指明重点。

肃明娟和郑文傅一怔,随即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颇为欣喜。

待郑叮叮端着茶水出来,听到郑文傅正旁敲侧击,问宁为谨家里人是做什么的。

郑叮叮赶紧说:“宁为谨,你先喝茶。”

宁为谨接过茶,看了一眼郑叮叮,就这一眼,郑叮叮觉得心里有些不一样。

肃明娟看着两人微妙的互动,忍不住又问:“宁医生,那你觉得我们叮叮怎么样,合不合你意?”

郑叮叮无语。

宁为谨沉吟片刻后说:“叮叮很合我意。”

“真的吗?”肃明娟开心地快要跳起来了,“那你愿意娶她?”

“妈,我给你削个苹果,你看起来很想吃苹果的样子。”郑叮叮拿起水果刀。

肃明娟噤声。

“虽然我们还未到谈婚论嫁,但如果相处顺利,步伐一致,自然是往那个目标前进的。”

郑叮叮一愣。

郑文傅笑了:“宁医生很认真啊,说话也很诚恳,我喜欢你。”

“谢谢喜欢。”宁为谨宠辱不惊,神情未变。

郑叮叮:“……”

宁为谨坐在客厅里,接受二老目光的审视和言语的盘问,时间久了,郑叮叮的脖子都有点酸了,宁为谨依旧对答如流:

“1umpectom是指肿块切除术,是乳段部分切除术之一,具体是指区段性或部分乳腺组织切除同时辅以腋淋巴结清扫的手术。”

“哦?”郑文傅抬了抬眼镜,“可以详细说一说吗?”

郑叮叮插话:“爸,你什么时候对医学感兴趣了?”

“毕竟是宁医生的专业内容,他堂堂一个教授,知识渊博,为我们普及一下知识点,我们也受益匪浅。”郑文傅说。

宁为谨说了声谢谢,继续为郑父讲解手术的适应体征。

肃明娟趁机对郑叮叮眨了眨眼睛,郑叮叮望过去,她竖起大拇指。

这天,郑叮叮送宁为谨下楼的时候,说了声抱歉。

“为什么抱歉?”宁为谨反问。

“我爸他……话太多了,对付他,你很累吧?”

宁为谨说:“不会,他很谦逊,也很好学,和他对话我很轻松。”

“……”

下了楼,宁为谨掏出车钥匙,转过身:“本来我以为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想和你吃晚饭的,既然今天没时间,那改为下周。下周末将时间安排给我。”

“嗯,好的。”

“我走了。”宁为谨走向车门。

郑叮叮摆了摆手。

“郑叮叮。”宁为谨突然松手,声音低沉没有起伏,“我们五天没见面了。这五天里,你没有发短信,也没有打电话给我。”

“因为你很忙,我怕打扰你。”郑叮叮说,心想你不也没有联系我吗。

“我的确很忙,但应付你的时间还是有的,你怕什么?”宁为谨声音寡淡。

言毕他上了车,摇上窗,缓缓开车出去。

郑叮叮留在原地,探究他的深意。

哦,他是想让她主动联系他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