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洞独处

夜风穿堂入洞,两个人都止不住地抖。斜眼看了会君昊天。他方才那样大胆,此刻又乖乖的,眯着眸子,一动不动。或许是受伤消耗体力太多,已经没有力气。

无忧在心里捣鼓一阵,最终还是畏畏缩缩地靠近君昊天,探出手想从他身上摸出火折子。他外衫湿漉漉地被披在背上,衣襟半开,露出大理石般光洁的胸膛。无忧小手颤抖着,缓慢探向他衣襟的褶子里,手指刚触及衣料,忽然被人有力地拿住。

上方,男人好像预知一般倏地睁开了眼睛:";你不再生气了?";

无忧翻他白眼:";人都要冻死了,还气什么?";

君昊天耸肩微笑,知趣地放开了无忧的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可惜方才在河里被浸透了,根本点不着。

无忧想了想,古人有钻木取火,今天她绝地逢生,不如也效仿古人。于是去洞口捡了些干燥的枯枝。

当她两手脏兮兮地抱着一叠枯枝回到洞里时,君昊天诧异地看着她。无忧撇撇嘴,心想你看着好了。兀自在他对面坐定,取了两根质地枯燥的树枝出来打磨。

转了半晌,半点火星没见着,倒是她自己手心的皮肤被擦得火热,好像要掉一层皮似的。对面,君昊天终于忍不住轻笑了出来。无忧于是把两根树枝朝他身上一丢,眼神示意他:你来?

君昊天不发一言,捡起那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根竖起来抵在掌心,另一端对准地面横放的枯枝,掌心用力,手腕忽然一转,只听";嘶";的一声,好像打火机一般窜起了一簇火苗!

有武功是不一样啊!无忧悻悻地想。

君昊天起身,把她刚才捡来的又细又碎的小枯枝搭在一起燃着,然后抓起佩剑嘱咐道:";看着火,别让它灭了。我去去就回。";

无忧莫名地点头,拿树枝拨着火星。

不消片刻,君昊天归来,怀里抱着一大摞整整齐齐粗细均等的树枝,那卖相,打包起来就能拿上市集去卖了。

看他脸上得意的表情,无忧就不屑:再好看还不是要烧了成灰,有区别么?

火堆燃起来,山洞里总算有了一丝温暖,两人围着篝火而坐,夜风吹进来,火苗偶尔跳动,却没有那么冷了。

沉寂半晌。君昊天忽然凑上去,伸手就袭向她衣领,无忧吓得半跌在地,双手环抱在胸前,问:";你......你又想怎么样?";

君昊天苦笑:";你衣服都湿透了,不脱下来烤烤干吗?";

";我......不,不用......";无忧这才放下心,说话仍有些吞吞吐吐。

";不行,这样你会生病的。";君昊天顿时收了笑,神情有几分冷酷,做皇帝的大概说话都有下圣旨的威严,";你若坚持不肯脱,朕就亲自动手了......";

";别......";无忧赶紧贴着地面蹭开几许,";我脱......我自己来,你转过去!";

君昊天紧绷的脸庞立刻松懈下来,溢出满意的笑,仿佛在说:这样才乖。潇湘首发,请勿转载!

无忧别扭地往后缩了缩,和君昊天退开几尺距离,警惕地盯着他:";你先脱!";

君昊天毫不在意,就当着她的面,利落地脱光了上身。将里衣拧成股,横搭在半空成绳,再把外衣展开来晾在了上面。

";好了,你脱吧。";君昊天自觉地站到衣服另一边,背过身去。

篝火将铺展开的外袍照得好似透明,如同一面屏风,上面勾勒着男子高大英伟的背影。无忧这才定了心,背过身开始解衣扣。

除下外衣,便是贴身的里衣。好在篝火旺盛,即使光着身子也不觉得太冷。

无忧刚刚褪下衣物,便觉得有一道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她看,她微微一惊,忙抱着双肩回头,篝火那头,男人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晃动了下,君昊天的背影依然一动不动地在那,好像一座山峰屹立。

一定是自己太多心了。无忧自嘲地摇头,继续解除湿重的衣物。

身上已经不着寸缕,无忧弓着身体,觉得浑身不自在。起身准备去将脱下的衣物也挂起来晾干,忽然瑟缩了一下,总感觉背后还有人在盯着看--

猛一转身,不期然对上一双幽黑的冷酷的双目,肆无忌惮的目光中满是促狭的意味。

无忧大惊,慌忙拿衣服遮住身子,再抬头时,那双眼睛却已经不见了。

篝火不安地跳动了几下,挂起的衣袍上面还印着君昊天挺拔的背影,后面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好了没?怎么脱了这么久?";

无忧不由得吁了口气,是错觉吗?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吧!

慌忙裹着衣服道:";好了......就好了,你别转身啊!";边说边把褪下的衣衫展开来,平铺在绳子的另一边。

两人就这样,隔着衣服搭成的屏风,背对背坐了下来。无忧偶尔不安地回头看,摊开的衣服上永远印着他坚毅的后背。

背后的衣裳被掀起一个角,露出君昊天骨骼清秀的手:";无忧,我......";

";你别动!";无忧惊得一下跳起来,指着那只露一个手的边角,";把你的手拿回去......还有,别转头啊!";

";其实我......";扯着衣服边角的大手缩了回去,那头,君昊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什么都别说了!";无忧一口打断他,";你不要动,等衣服干了再说!";

她浑身的细胞都处于警戒状态,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衣服上的轮廓背影,只要他稍微有点异动,就打算立刻拽下湿衣服裹在身上。

";可是......";君昊天犹疑不决。

话刚落,无忧忽然觉得脚腕上凉飕飕的,什么湿湿的,滑滑的,正缠着她的脚腕往上爬......

她怯怯地低下头,只消一眼,立刻";啊--";的尖叫出来!

是蛇,一条吐着红信的竹叶青蛇!

无忧猛地原地跳了起来,脚踝上一阵冰冷的刺痛,她本能地扑向衣服那边的男人。

哗啦啦--

系在半空的绳索坠落,一大叠的衣裳随着无忧的身体,一齐压在了君昊天身上!

他听到无忧的呼唤,本就打算回头,这一转身,恰好被无忧扑了个正面,两人紧密地贴着,倒在了地上!

";蛇--有蛇--";无忧脑子里一片空白,顾不上情形,还在哭喊着。

君昊天手臂揽住她,赶忙坐起身,手速快如闪电,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竹叶青早已身首异处。潇湘首发,请勿转载!

";我刚才就想跟你说,我好像看到有蛇爬进来......";君昊天收起剑,讷讷的说。

竹叶青最爱出现在山间草从灌木、岩壁或石上,多在夜间活动。所幸毒性不重,只会恶心呕吐,头晕腹胀,最多也就是昏迷。

";呜呜......";无忧一动不动,还趴在君昊天胸前啜泣。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这些蛇虫鼠蚁,上次红绡就是因为用蛇戏弄她,才被她狠狠报复。

君昊天身子半坐,大手安抚着无忧丝缎般白皙光滑的后背,柔声道:";没事的,竹叶青没有剧毒,吸出来就好了。";

无忧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右脚疼痛剧烈,烧灼一样,她都不敢看,两手兜着君昊天的脖子,颤抖着啜泣。

然后,她发现,不仅她的脚腕烧了起来,身体下面压着的这个也开始烧了......

一阵寒风吹过,无忧僵了僵,自发自觉地收回了手。

两人身子贴的紧密,除了君昊天下身还穿着裤子,其他皆是不着寸缕,她胸前那两点柔软,矫情的、好死不死地抵在人家平坦的胸肌上,随着她的啜泣,一颤,一颤,上下起伏......

轰--这下她也全身烧了起来!

君昊天玉濯面容被篝火映衬得泛着红光,狭目微眯,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眸子里跳动。

无忧的身子越发僵硬了,方才在山洞里才发生过那一幕差点擦枪走火的危险,现在又......

正想着,冰凉的后背覆上一丝温暖,他轻轻扬手,手里带着一件已经半干的外袍,结结实实地把无忧罩在了里面。

无忧抬头,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他的眸子里划过促狭的笑意:";美人投怀送抱是好事,可别冻坏了身子......";

无忧吃憋,闷闷地垂下头,拉紧了袍子。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他刚才的眼神,明明那样火辣辣的......

正想着,他已经扳过无忧的身子,毫无征兆地捧起她的双脚,放在自己怀中。

";你......";无忧似呜咽一般吐出一个字,眼睁睁地看着他俯下身去,在亲吻自己的脚踝!

她裹着外袍,像一只烧开了的热水壶,浑身上下冒着蒸汽,脸色羞红,不安地缩了缩脚,却被他大手强制按住。

";别乱动!";他警告一般抬起头,脸上一点旖旎之色都没,只是神色凝重地对着身侧泥洼里吐了一口血水。

无忧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帮自己吸出毒液啊!无忧噤了声,老老实实地看着。脚踝处鼓起一块红肿,疼痛难当,倾刻蔓延开来,整个脚背肿得都像块馒头。

他有力的大手拖着足底,唇冰凉濡湿,覆在火燎燎的伤口上,难以言喻的舒服,随着一阵阵酸麻的吮吸,那种疼痛好像缓解了。无忧看着君昊天孜孜不倦地重复着低头,吮吸,再吐出毒液的动作,挺秀的眉微微蹙起,觉得夜色中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谁人能想象一国之君抱着一名女子的玉足,在亲自俯首为她吸毒呢?

那一刻,连君昊天自己都茫然了。见不得她哭泣,见不得她忧郁,明明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脆弱不安,却偏偏要装出平静淡然的样子,骨子里那样倔强骄傲,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肯轻易低头,有时复杂得连他也看不清,有时却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看到她,就有一种冲动,想把她揉入骨血里保护,为了她,什么也值得......

是呵,怎生现在才明白?若是早一些,就为她立下解散后宫的誓言,若是再早一些,就不顾一切地把她留在身边......或许,现在也不晚。他们还有许多场仗要并肩作战,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去相信彼此......那一刻,君昊天餍足的想。

黑压压的夜空,啄骨的乌鸢追寻着血腥的气味盘旋,命运对所有的生灵来说都是黑暗未知的。他又怎会知,有些事错过一步,便是更深更远的鸿沟,一眼万年,已是沧海桑田?

此时,深夜的南军大营里,本该是三军休息的时候,却人人屏息,汗毛倒竖地直立在帐外。

军营前空旷的沙地上,聚集了所有今晚被生擒的天朝士兵。他们被解开了绳索,个个赤手空拳,摩拳擦掌地围绕成一个圈,而正中心,一身战袍被鲜血染透,容颜却绝美无俦,宛若浴血修罗的男子,正是炎之陌。

";噗--";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又一名战俘被拦腰截断,身首异处。炎之陌手里的宝剑饮足了血,在月下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来啊,怎么不上了?本王的话一言九鼎,只要你们谁能伤到本王,就立刻能走出这里!";他说话时宝剑指向南军营帐的大门。他此时的情形并不轻松,衣袍上血迹斑斑,胳膊和后背都有抓伤和擦伤,那血,不知是他的还是死人的。

围观的南军士兵战战兢兢,他们的世子,不,新加封的允王殿下,今晚忽然怒气冲冲地要与战俘搏斗,更立下誓言,能伤到他者,立刻释放。方才已经有人拼死抓破了他的袖子,当场被放走,但更多的是残缺的尸体,仅仅一个时辰,地上已经堆叠了五十五具尸体,皆是死状惨烈,被获准释放的几个,走时也是重伤断臂,命不久矣。

眼前赤果果的求生与杀戮的较量,比之无情的战场更加令人胆颤心惊。因为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一百名战俘围攻炎之陌一人,然而倒下的却是另一方。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杀戮的游戏!

眼见着尸体一点点在周围堆叠起来,北军的俘虏们显然被激怒了,他们沾满血污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明亮,闪烁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怨毒的忿恨。他们开始从杂乱的猛攻变成有章可循的规律性攻击,所有的战俘无论是否相熟,都结成了一条统一战线。

炎之陌浑身染血,孤独地站在其中,桃花眸子冷冽,手里的剑反持着,对周身的尸体不屑一顾。

第一波战俘涌了上来,他们赤手空拳,完全像是飞蛾扑火,炎之陌的宝剑在身前划开一弯银虹,鲜血泼墨般挥洒出来,最前排三个战俘同时被拦腰截断!然,就在这时,异动发生了!

其余扑上来的战俘不顾生死,双臂死死地抓住炎之陌四肢,像是阿鼻地狱伸出来的鬼爪,无论背上中了多少剑,有些甚至只剩半截身体了,仅凭着最后一丝力量,死死地扣住他手臂和双腿。

伺机待发的俘虏们忽然反身扑向围观的南军士兵,不少士兵一时不察,被夺走了武器,便见那明晃晃的兵刃,一齐砍向手脚被制的炎之陌--

嗖!嗖!嗖!接连数声破空的锐响,那些手持兵刃扑过来的俘虏们在距离炎之陌不足一尺的地方僵住了身体,凌厉的箭羽从他们后背贯穿,插在心口上,生命的不甘最后定格在了他们脸上。

炎之陌抹了把汗,先前那些垂死挣住他的人也都死透了,他反手,一剑砍下那些还挂在他腿上的僵硬手臂,木然地盯着远处,司神般坚毅的男人手持弯弓,不赞同地朝他摇了摇头。

场面一片死寂,俘虏全部死光,但炎之陌也一身狼狈,他愤怒地抓起剑柄,反手就在自己手臂上拉出一道血痕!

";阿陌!";远处持弓的男人终于遏止不住,略带怒气地唤了出来。

炎之陌丢下剑,一动不动地垂首站着,手臂上被他自残出来的伤口还在汩汩滴血。

";你这样做,她都能看见么?";男人尚未走近,凌厉的话语就让炎之陌打了个激凌,抬起头来。

迎面走来之人,正是南楚皇帝,刚刚登基不久的炎落宇。他每走一步,都有泰山压顶的气势,沉稳得像一口古磨,在缓慢地研动之中,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男人直面着炎之陌,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硬朗的下颌微昂,猎猎战袍在夜风中鼓动:";你先想想,为了她,值得么?她还不是上了另一个男人的马,跟着别人跑了?朕当时若不发箭警告你,你还想一直追下去,被乱箭射伤?";

原来那一刻,在高处发箭射断炎之陌马缰的,正是其兄炎落宇。

沉郁的声音响起:";你不服气吗?";

炎之陌抿着唇,身躯笔直,半晌没有说话。

";你好好想想当初跪在昭阳殿前跟朕说过的话!";炎落宇甩袖,语气凌厉,炎之陌不禁攥紧了拳。

秋风萧瑟,昭阳殿前枯败的荷塘里,残叶不堪雨打,宫人们来来往往,皆斜视注目着那跪在雨中三天三夜一动不动的背影。

直到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明黄的龙靴。

炎之陌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用尽全身的力气许下的誓言:";此行北伐,不取君昊天首级,绝不再踏入昭阳殿一步。折辱之仇,永世不忘!";

这时,炎落宇的声音再次响起:";阿陌,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鲁莽地为一个女人放走君昊天吗?";

话落,只听沉重的膝盖触地声,炎之陌头颅低垂,沉声道:";臣弟知罪,请皇上按军法处置。";

炎落宇冷笑一声:";你是有罪。不过朕还不打算治你的罪,朕要你戴罪立功,在三军面前,摘取君昊天的首级回来!";

";是,皇上!";夜风卷起黄沙,少年抑扬顿挫的回答在风沙中依然清晰有力。

天朝京城,因为战争的席卷,也无可避免地蒙上了灰色的黯淡。

京城有大户米商趁战乱积货,居高市价,一时间除了边境,京城也变得人心惶惶。有居心不良者在百姓间散布御军战败的消息,人人传言南军将要攻入京城,甚至有拖家带口北迁之人。盗贼强人趁此纷乱之际,猖獗出没,京城秩序一时瘫痪。

君寰宸坐任京兆尹,明令下属官员封闭战争消息,禁卫军每日在街上巡逻,一旦发现有人散布消息霍乱民心,一律视同南国奸细,在菜市口斩首。他命人将铡刀从府衙中搬出,就放在人流最熙攘的街道口,每日午时当众处决盗贼犯人,民心才稍有稳定。又令户部严查京城米商,但凡发现有居货者,一律充公作为兵粮支援前线。

京城霍乱不安,来自前线的战报一封封随着快马送至。

君寰宸眯着眸子,一封封仔细阅读,每每阖上信纸,总会无声叹息。

冬,越来越近了。满目萧索之中,他却看见了王府后院里生机勃勃的紫藤叶,一片绿叶下,女子慵懒的睡姿。也只有她,才能带来夏的生机和热力。

战报里从来只提国事,哪会有只言片语写到他所心心相系的人儿?

寂寂深夜,每当他独自秉烛,对着那一卷江山图时,谁人能与他并肩指点江山?

宫门外,又是一匹战马跨过高坎,向着这里奔腾而来。远远的,一个内侍小太监畏首畏尾地缩着,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他认得那是在冷宫伺候的小太监。于是招了招手,道:";有什么事,过来禀报吧。";

小太监一喜,踉跄着凑过来,跪地道:";皇后娘娘请王爷至冷宫一叙。";

君寰宸冷笑:";她在冷宫过得不好吗?还是日子太清静,没人让她折腾了,她过不惯?";

小太监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君寰宸疲惫地抚额,挥挥袖子道:";回去告诉你家娘娘,本王不宜在后宫走动。让她在冷宫里好生静心寡欲,为皇上祈福吧。";

小太监面露难色,半晌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递至君寰宸面前:";娘娘说,王爷若是不肯去,就把这个给您看。";

君寰宸斜眸瞥了一眼,竟是禁卫军的军符!蔡述何时去过冷宫了?看来这皇宫内苑里,还有不少蔡述的眼线。这一趟,是不走不行了。

";行了,你带路吧,本王这就过去。";

跟在小太监身后,一路行至偏僻的冷宫。由于君寰宸身份特殊,路上所遇宫人均是低头行礼,无人敢猜测他所行的方向。

站在冷宫黑洞般的门口,君寰宸难免有几分感慨。蔡宛儿早早地便在门外迎接,今日的她,显然是特地打扮过的,暗红色走纱裙,金线刺绣的牡丹虽不再耀眼明亮,依然雍容华贵。高盘的发髻上簪了两支飞凤钗,面上略施粉黛。冷宫物资极缺,能拿出这样一套行头,已是不易。恐怕还有蔡述暗中关照的功劳。

即便如此,蔡宛儿的容颜依然不复明艳,脂粉附于她脸上,有种病态的苍白。冷宫岁月催人,短短几月,她竟已显出疲老之态。

见着君寰宸的身影,她黯淡无光的眸子里才现出些生气,脚步略显凌乱地迎上来:";宸......";

如此暧昧的称呼,虽然在她口中从未变过,但当着内侍太监与宫女的面,君寰宸还是不自在地捋了捋袖子。

";娘娘,请自重。";

蔡宛儿方才恢复的生气又在一瞬间黯淡下去。沉默半晌,才挥手对两侧宫人道长:";你们先下去吧。";

待二人离去,君寰宸才缓缓抬头,言辞寡淡道:";娘娘,有什么事,请长话短说。";

蔡宛儿眼中盈着雾气,神色稍显受伤,自嘲道:";你我之间,就连半点情分都不剩了吗?";

";恕臣愚昧,听不懂娘娘的话。娘娘若无要事,请容臣先行告退。";他冷漠的表情可堪完美,寻不得半点缝隙。

蔡宛儿终于放下所有身为皇后的姿态,卑微地拉住他的袖子:";你当日请我向大哥建议,暗中调换皇宫禁卫军统领人选的时候,还对我余情未了,怎的今日就如此绝情?";

君寰宸顿住身形,邪魅地勾起唇角:";哦?臣对娘娘怎样余情未了了?";

";你当时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宸,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蔡宛儿急切地说,眼角的泪一滑,就落到了衣襟上。

君寰宸不着痕迹地撇开她的手:";娘娘恐怕多虑了,臣只是为景色所触,随便吟诗一首,何来思情?";说罢,冷然旋身,迈开步子道:";娘娘请回吧。";

尚未走出三尺,身后,蔡宛儿忽然扬高声音喝问:";君,寰,宸!大哥手里的兵权你不想要了么?你现在回头,接我出冷宫,答应立我为后,这江山就是你的,你若再走出一步......";

";娘娘!";君寰宸未转身,只余一面清冷的背影对着蔡宛儿,一字一字严苛道:";请,自,重!";说罢,甩袖离去,空留冷宫灰白的高墙。

一抹冷痕冲开了脸上的脂粉,蔡宛儿精心修饰过的容颜就像秋末的一朵鲜花,极速地枯萎。

刚走出冷宫,便见青麓神色匆忙地赶来。青麓是他的贴身侍卫,一向行止有度,很少在宫中仓促行走。

他一见到君寰宸,立刻双手呈上一封朱漆封口的信封:";王爷,前线的急报!";

君寰宸用匕首挑开火漆,展开信纸,寥寥看了数眼,面色便如经历了数个世纪,直到一片死灰--

";备马!本王要立刻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