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香消玉殒

三天三夜的昏迷,她,已分不清自己是一具游魂,还是行尸走肉。

刀挫刻入肌肤的感觉,她永生难忘!

那刀尖,带着屈辱,一点点渗入她的皮肤,血肉。

那恨,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深入骨髓!

怎能不恨?她恨那毁她幸福的男子!更恨那绝情绝义的穿龙袍的男人!

";贱";字加身,从此她便是任人辱骂耻笑的贱妃。

拖着残败之身,她走出皇宫,鲜血顺着她的脚踝,洒落一地,蜿蜒成触目惊心的不归路!

巍峨的宫墙高立,如同樊笼的壁垒,圈起一方人间炼狱。老树宫柳的枝杈投射到红墙砖瓦上,如同恶魔张开的手臂,在呼啸的风中张牙舞爪。

寂寂哀风中,有个声音在轻轻哭诉: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呵呵,也好,不如归去,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脸上火灼一般疼痛,三天了,那刀刻的伤痕仍未愈合。那是他给她的羞辱。从小到大,他给她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是极其珍贵的。如今,这可能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却是如此讽刺。

最后一眼,这灰色的深宫,映入眼帘。她早就知这是一座樊笼,一间地狱,只因里面住着那人,她甘愿飞蛾扑火,却不料弄得遍体鳞伤,才幡然悔悟。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她在心里默念,终于闭上了眼睛,踏上发配边疆的路。

北方气候恶劣,阳春三月,依然春寒料峭。地平线上起了风,扫过黄土地里的岁月,风沙迷了人的眼,却让骆云儿的心更加清明。

发配的路途才三日,风餐露宿日晒雨淋的日子已让她不堪消受,踏着风雨云月,细腻的皮肤长了几层茧子。

如今,她穿着最不起眼的衣服,满面尘霜。白皙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葱葱十指也磨得粗糙。她的颈上,架着沉重的枷锁,压得她瘦削的身子也佝偻了下来,纤纤皓腕,赛雪脚踝,被手铐脚镣磨出一道又一道血红。

这一日,他们即将出关外,塞上的风沙狂躁地飞舞,押解队伍缓慢逆风而行,领子里,衣褶里都塞满了黄沙。

骤然间,狂风咆哮,黄沙肆虐,众人纷纷抬手掩蔽,黄沙背后,奔腾野马嘶吼着跃出,向着押解队伍奔踏而来!

背上套着枷锁的犯人四散逃窜,军头手里的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下,呼救声,哀嚎声,声声俱厉。

就在这时,马背上现出人影来!魁梧粗犷的男子变戏法一般从马肚子下面翻出来,黄沙遮天蔽日,唯独他们手里的大刀反射着明晃晃的光!

这就是关外的马贼!

骆云儿吃惊地看着一切。军头和犯人乱成一团,马贼手起刀落,就是一泓鲜血冲上半空。黄沙地里鬼哭狼嚎,血舞漫天,一场人间炼狱!

一匹高大的黑马打着响鼻冲到骆云儿面前,骆云儿吓得连连倒退,跌倒在流沙里。

马蹄高扬,眼看就要踏到她身上,忽然马背上的人猛勒马缰,那马儿原地仰脖长嘶,几乎站成了笔直。

骆云儿看得呆了,那马上的魁梧大汉粗鲁地将她折腰拎起,丢在马背上。

一阵天旋地转,马儿载着她横冲直撞,身前的男子还在挥刀狂砍,骆云儿只觉得血沫沾得满脸满身都是。

当混沌终于平息,她睁开双眼,满地都是染血的尸体!

押解的队伍里,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马背上的男人们豪情欢呼,劫走她的男人将大刀举过头顶挥舞,尤为得意,仿佛她是他的战利品。

男人们高歌着返回,策马回到一处水草栖息之地。她认得这里是泰兰江畔。

一被从马上放下,就有粗鲁的男人不怀好意地向她走来。男人们越聚越多,越靠越近,狼一般的眼神里是**裸地掠夺!

她终于意识到这场浩劫还没有结束!

她之所以没有死在马贼的刀下,只因为她是女人,是他们的战利品,要供他们回来享乐!

与其被这一帮马贼糟蹋,倒不如死在他们刀下来得爽快!

她骆云儿是尚书府的千金,断不会受这样的凌辱。手指掐进草皮,脑子里只想着逃,要离开这里,要摆脱这帮禽兽!

她爬起来,飞快地跑,身后的男人发出震耳的狂笑,仿佛在嘲笑她无畏的挣扎。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能跑到哪去呢?男人们向扑食的恶狼一般涌了过来!

河水拍岸的滚滚浪潮声传来,一条长河横在面前,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骆云儿回过头,脚跟搭在江边,悲凉地望着男人们猥琐的笑。泰兰江水流湍急,扁舟尚难渡,想游过岸绝无可能!

生无可恋,与其那样肮脏地活着,被他人踩在脚下践踏,不如留着一身傲骨,长笑于地下!

苍天负我,我死不瞑目,就算化作厉鬼,也要这天朝不得安宁!

岸边怪石嶙峋,骆云儿一袭娇小的身形,傲然独立在翻滚的江面之上。她昂起下巴,俯视滚滚浪潮,笑得悲怆决绝--

蓦地,纵身一跃,湮没在汹涌翻滚的河流中!

男人们惊愕片刻,全都挤到江边去看,却见水流急进,就连女人的衣角也看不见了,断定必死无疑。

一朝贵妃,就此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