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总管立在一侧,一句不敢吭声。

皇上盯着那舆图。

“从父皇那个时候起,连年征战已经掏空了国库,国库穷的朕连修墓的银子都不敢花,朕收拢兵权,让老百姓休养生息,缓和民生,朕错了吗?”

皇上仿佛也不需要内侍总管回答。

他在自己劝慰自己。

“朕没有错,纵然处置傅珩,逼着赵巍交出兵权,是有些对不住已经死了的傅矩,但……朕总不能让赵巍成为第二个傅矩。”

内侍总管悚然一惊。

头都没敢抬。

心里却是心跳乱了起来。

皇上忽然回头,看向内侍总管,“你怎么不说话?”

内侍总管压着狂乱跳动的心,缓了口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陛下深谋远虑,老奴就负责照顾好陛下的饮食起居,让陛下殚精竭虑间能舒坦些。”

皇上凝重的脸色稍霁。

叹了口气,恩赐,“给大理寺那边传话,不许审讯,关着就好。”

内侍总管忙领命。

从御书房出来,招了五福,将皇上的交待吩咐下去,多嘴,压着音儿提了一句,“赵将军回来之前,怕是陛下不会放了傅珩的。”

先前内侍总管给镇宁侯府传话,徐西宁砸了三万两的赏银。

先前,五福给云阳侯府传话,徐西宁砸了三千两的赏银。

大理寺牢房。

五福手里拿着佛尘,居高临下站在牢房门口,“痛快点,还愣着做什么,陛下口谕,只许关着傅世子,可不许审讯,杂家得看的清清楚楚傅世子是不是被审讯了,才好和陛下回话。”

大理寺卿去吃晌午饭了,没回来。

大理寺少卿在衙门当值,没过来。

陪着五福过来的,只是大理寺一位主薄大人,陪着笑,“还不赶紧的,五福公公可忙着呢。”

门口守门的衙役收了徐西宁的钱,麻溜的开门。

大理寺的牢房与刑部牢房略有不同。

因着这里关押的犯人,要么是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审讯一番就直接放出去了,要么就是直接灭九族。

故而牢房两极分化十分严重。

甲字号牢房,布置的宽敞舒适。

乙字号牢房,阴暗潮湿,鼠虫不断。

他们过去的时候,傅珩正在乙字号牢房里,逮着一只耗子,和耗子说话呢。

气的五福扭头就朝大理寺主薄发火。

“蠢材,傅世子是已经定罪了吗?你们就这样糟践人,连陛下都亲自发令,不许审讯,只准关着,那是什么意思,就是照顾傅世子的身体,你们倒好,直接把人关在这里了,快快快,赶紧给傅世子换一个,换到甲字号去。”

傅珩刚刚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用那布条给耗子腿儿拴上了,抬头就瞧见五福一面骂人一面过来。

吁了口气。

靠着牢房的木门,病恹恹的笑,“我还以为得直接归西呢,没想到归西之前还能见见活人。”

手里拿着那只耗子,和活人说完,扭头和活耗子说。

“弟弟,你看,活人耶!”

那看守差点吓死,哆哆嗦嗦问大理寺主薄,“傅世子难道一会儿工夫就让逼疯了?”

大理寺主薄也怕这位爷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上面的神仙打架,他们底下的小鬼遭殃,赶紧道:“还不痛快给傅世子换个牢房,不长眼的,谁让你把世子爷关在这里的,糊涂东西!”

那衙役委屈,是他娘的是大理寺少卿亲自指定的牢房。

但他只能哑巴吃黄连,自己抗下所有的错。

“小的这就换。”

两步上前,咔嚓给傅珩把牢门打开。

“世子爷,您,您挪个地儿。”

傅珩抱着自己的耗子弟弟,“弟弟,听见没,他们让咱们换个地儿去死,走吧,黄泉路上做个伴儿。”

五福心惊胆战看着傅珩,“世子,那边甲字号牢房,干净舒适,陛下说了,不许他们审讯您,您……”

当着外人,那句内侍总管特意提的话,他不好开口。

只能说:“您快放下这耗子,先去那边吧,身体要紧。”

傅珩抱着他耗子弟弟,“那不行,去了那边就没耗子了,这可是我刚刚结拜的弟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在牢房的日子里,同年同月同日生死,我和他结交于患难,苟富贵勿相忘。”

疯疯癫癫。

抱着那耗子,病恹恹的就出了牢房。

“那边甲字号牢房干干净净,没有鼠虫,世子爷可别把这个耗子带过去啊。”

耗子一窝不知道生多少呢,若是带过去,那边闹起鼠患,还得再费力清除,大理寺主薄忙拦一下。

傅珩病的一张脸素白,干裂而无华的嘴皮很轻的颤抖,朝他说:“你嫌弃我的兄弟?”

大理寺主薄:……

我特娘的!

那是个耗子!

眼见僵住,旁边那衙役忙道:“这样,我给世子爷准备一个小笼子,咱把耗子兄弟关进小笼子里带过去,行吗?”

傅珩瞥了他一眼。

“行啊,我是哥哥,我住大笼子,他是弟弟,他住小笼子,我俩一对儿囚徒,黄泉路上手牵手,到了阴间摆喜酒。”

大理寺主薄:……

吸了口气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没辙,只能转头安排人去找关耗子的小笼子。

五福道:“世子跟前那亲随呢?”

大理寺主薄脸上带着为难,“陛下只说,不许审讯傅世子,但没说不许审讯旁人,发财被拉去审讯了。”

五福慌忙看了傅珩一眼。

傅珩只抱着他那耗子弟弟,垂着眼,一言未发,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五福摆摆手,“行了,别废话了,快带路,把世子送去甲字号,你赶紧去看看哪间牢房合适,别世子辛辛苦苦走过去,还得陪着一起找房子。”

大理寺主薄也不想再和这神经病多待一会儿,正好得了这个空,先行一步,只交待那衙役跟好了。

他一走。

衙役看看傅珩,又看看五福。

一把掏出徐西宁给他的一只簪子,往自己头上一插,“哦,不好,我有点头晕,哦,我晕过去了要,大概晕一盏茶的功夫、”

说晕。

就晕。

咣当。

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