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中,杨昭给被拆开了夹板,给老大夫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手臂。那马车震动得比杨昭想象中的力量要大,她看见自己的手臂骨头已经歪斜到了一边,扭曲得可怕。
老大夫身边的几个小徒弟都是吓白了脸,他们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的骨头扭成这个样子,畏畏缩缩的退了几步,都别过了脸去。
杨昭忍耐着疼痛,表面上虽然不做声可面容已是有些发白。老大夫向杨昭道歉,说这伤筋动骨的病人很少见,难道遇到了一个,便让徒弟们跟着学习,希望杨昭不要见怪。
杨昭已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扯开了一抹苍白的微笑,点了点头。老大夫用烧好的药汁为杨昭先敷在了伤口上,而后才开始正骨。
老大夫的手法很熟练,几乎是一蹴而就。只是正骨无论如何都会是很疼的,就在老大夫手腕一动,杨昭就撕心裂肺的疼呼出声。
医馆里老抓药的人,将手里的药包都给吓掉了。吃惊的看着一个面色惨白如纸的人,正面目扭曲的咬牙忍痛。这的确很疼,不过杨昭本没必要叫的这么大声。这一切不过是半演半真的,做给那个一直不离开的人看罢了。
“大夫,这小兄弟伤得重不重?”那人皱眉问道,似是对杨昭的伤势也有些动容。
老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抖了抖袖子接过了徒弟送上来的夹板,熟练的包扎着,说道:“骨头本就有伤,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说重不重。不过索性这位小兄弟年轻,骨折这等伤好得会快些。”
最后一句话不过是医者的宽慰之词,这年轻人自然比老人要好得快些。可也不一定,这说来也是世事无绝对。
那人听了点了点头,似是一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得到了解答。目中瞬间明朗了起来,忧色也消失了。
这一抹神色让暗地里观察他的杨昭,抓了正着。原来是想查看她的伤势,这跟杜令演的这出苦肉计,还是有人怀疑的。杨昭本也想着会遇到一些试探,可没想到差点把命都送了。
杨昭皱眉,心觉有些不对。这试探归试探,可没必要弄出人命吧。那个赶车的小厮可是真真实实的死在了她面前,如果是真的死了人,那官府的人也差不多要找到她了。
正这么思索着,门外就已跑进来两个卫兵正向柜台抓药的小哥询问着有没有受了重伤前来医治。抓药的小哥冲着杨昭的地方看去,跟卫兵说了些什么。
卫兵连忙的跑了过来,看了看正在包扎的老大夫,又看了看杨昭,问道:“那受惊的马车,你方才是否也在那车上?”
杨昭见那卫兵似是不认识她,回答道:“是,那小哥是为我驾车的,他现在可还好?”明知结果如何,可杨昭还是忍不住问了。
卫兵冷冰冰的说道:“他死了。这除了人命可就要立案查明,你跟这医馆里的人都要到官府去接受询问!”
老大夫也不吃惊这官府的人为何要连他也一起询问,细心的将杨昭的绷带缠好,说道:“小兄弟,你这伤口二次受损,比起先前你可得小心些。若是再伤了,这只手臂可就要废了。”转身看着身后的卫兵说道。“我这病人年
纪还小,又有伤在身,几位官爷办案归办案,要是把伤者当成凶犯来办。那可就不太好了,纵使不上人命,毁人躯体也是造孽。”
老大夫医者仁心,见卫兵对杨昭态度有些恶劣,生怕杨昭遇到不公平的礼遇,先是放下了狠话警告了卫兵一番。
卫兵冷眼望着杨昭被包得厚厚实实的手臂,本是不当回事,可当他对上杨昭双眼之时,整个人不知为何,只觉得那深邃的瞳孔之中,让他有了自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杨昭不想暴露自己官的身份,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闹得越大,她杨昭就越容易招来一些不必要的是非。可谁都不喜欢被人看低,当成狗一般的蔑视。这卫兵作为京都的小头目,平日里一定威风惯了。
“多谢老大夫关心,这官爷也不过是想调查清楚事情原委,还给死者亲属一个交代,免得让人死得不明不白。我这点伤势,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杨昭起身多谢老大夫为她仗义直言,对着卫兵坦然一笑。“大人,我们这就走吧。一会看热闹的人多了,想走也难了。”
卫兵点点头,对着身后的两个人说道:“去跟弟兄们说,这人我们找到了,不必再多做询问,立即回官府去。”几个人应声而去。
就在这时,杨昭发现那个大胡子的白面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环视医馆一周,都是些病人跟抓药的人,没有半点他的身影。
杨昭嘴角一勾,这个白面人以后她是再也见不着了,就算见到了也不会是今日这个样子。如果杨昭没有猜错的话,只怕那天带她去给梅嫔送药的小太监,就是方才的那个大胡子。小太监只是短短的说了几句话,可杨昭凭着印象回忆,还是发现二人的声线之中,有那么一丝的相似。
随着卫兵到了官府,京都的官倒没有太蠢的人。卫兵虽然有些气盛可在这个官面前,却乖得像一只被抚顺了毛的狗。负责此案的官是个四十多岁的人,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跟普通的中年男人没什么分别。
杨昭在官府内,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所看到的,没有一点保留。有个不错的官替自己调查,总是给自己省了一个麻烦。只不过杨昭对于那个白面人却隐去不提,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到的。说出了一个查不出来的人,岂不是给自己白白添了些嫌疑。
询问的过程很漫长,这师爷一边做着笔录一边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似乎从杨昭这里得到的越多,破案就越有希望。这案件的一切只有两个人知道,其中一个已经死了。仅存的一个人,他们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
临走前,这师爷还询问了杨昭的住处,说是有发现什么线索会随时来找杨昭询问。杨昭眼珠一转思虑片刻,便说道:“我一家都是经商的,不过偶然经过此处,每月才会来这京都一次。若是有什么需要问的,就到不醉楼去留下书信。我收到了消息,自会来到官府。”
师爷亦是狡猾,不相信杨昭所说的话,且杨昭这一身的普通穿着也不像是个经商的。还提到了不醉楼,若是杨昭真跟不醉楼有生意来往,又怎会穿得如此的寒酸。
杨昭冷哼一声,伸出了自己完好的那一
只手,说道:“师爷若是不相信,那就将我拷留在这官府里好了。直到破案为止都别放我走,但是别怪我没告诉过师爷,这要是寻我的人来了,那你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师爷心惊,愣愣的看着杨昭伸出来的手。眼前的杨昭人虽小,可说出来的话,可比巡抚都尉来得要震慑人。
杨昭上前逼迫了一步,将手凑到了师爷跟前,说道:“师爷还不动手吗,这留也不留,走也不让走。敢问师爷,这究竟想要怎样?师爷熟读大梁律法,难道不知道,这没有缘由的禁锢一个人,也是犯法吗!”
师爷吓得一哆嗦,忙得退后了几步。杨昭是受害人,要留下她确实是触犯了律法。可这事关人命,要是破了案他的老爷说不定就能升官,他要捞起油水来可就更方便些。即使害怕,师爷也还是不甘愿就这么放走杨昭。
杨昭看到了师爷眼里的贪欲,心中嗟叹,这官府大人是个不错的官,怎么手底下竟然养了这样一个人。无心与小人多话,杨昭一甩袖子大步走出官府大门。
师爷不敢上前阻拦,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杨昭离去,那眼神就像一个饥饿已久的人,看着一头肥羊离自己远去。
杨昭的手臂还有些疼,坐马车是不能再坐了。只得徒步走回了皇宫,这一路上没有少受到群众百姓的注视。从官府里走出一个孩子,这就好像是妓院里走出了一个太监一样,令人心生好奇。
拆开自己手臂上的夹板,杨昭将自己的手臂整个浸泡在了一盆青蓝色的药水中。这等骨伤,换了平常人没有三四个月难以痊愈,骨头愈合不是难事可这后面的行动不利才是最磨人的。老大夫虽然行医多年,可比起现在的杨昭来,还是要逊色太多了。
杨昭记得老太医师父留下的那本手札,上面就有针对二次骨伤的记述。只是这受一次伤就会谨慎,再伤者实在是少数。杨昭本以为这篇药方是很难会用得到的,没想到这第一次用就是在自己身上。
温热的药水浸透了杨昭的手臂,那青蓝色的药汁正一点点的渗透入杨昭的肌肤内。正在沉思的杨昭并未注意到这个变化,她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素鸾殿,不知道佳贵妃得知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呢?杨昭从这里要从密道通往素鸾殿,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也绝对很安全。
机不可失,就算白跑一趟也没什么关系。这么想着,杨昭匆匆的帮自己打理好自己的手臂,打开了密室之门,走了下去,顺着通往素鸾殿的道路一直走了下去。
在走出去之前,杨昭闭目细听着地上的动静。她所处的这个地方之上,并没有人在。安心的杨昭闪身出了密道,隐身在了一侧,正好可以看见素鸾殿上,那透着贤淑巧慧的佳贵妃。令杨昭没想到的是,吴为康居然也在。
而且吴为康没有躲躲闪闪,反而是正大光明的站在了素鸾殿之中。杨昭心中疑惑,这男子怎么能随意的进入后宫。可就算不相信,吴为康就是站在了那里。
杨昭冷笑,这皇上不知是真聪敏还是假做戏,就算吴为康是佳贵妃的堂弟也不能如此的放任吧。看着吴为康,杨昭又是心生一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