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令心中惴惴不安,可也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杨昭明明就是一个手无寸铁,柔弱不堪的孩童。他竟有种见了饱经沧桑,老谋深算谋士的感觉。
错觉吧,杜令安慰着自己。眼下最重要的可不是什么杨昭为人的问题,而是要有所防备。那伙贼人没有杀他,这就等同于一个警告。他要是在追查下去,别说找到苏青叶了,他自己说不定也会蒙受不白之冤,死于无形之中。
杜令眼眸闪动,瞧了杨昭一眼,说道:“在朝中,杨兄心里可有什么怀疑之人?”
杨昭小官一个,没有资格上朝。可是她对于朝中的人物,可是比太医对药材要熟悉的多。杜令这试探,她自然也察觉出了几分,回答道:“这朝中老臣不过就那么几个,有些也已萌生告老还乡之意。依照我来看的话,最可疑的也不过只有三个人而已。”
老臣再争,也争不出什么了。冒然前进,只会引火烧身,到时候加官进爵不成,反而落个抄家之罪。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还留着他们无非就是看在他们过往的功绩,不想落个不仁不义的骂名罢了。
杜令望着杨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杨昭比出了一只手指,说道:“第一个,沈家侯府。沈侯爷沈明风。”
杜令听了,没有犹豫就连忙的摇头,说道:“沈侯爷大义凛然,大梁百姓就是街边刚会说话的孩子,都知道已是听过沈侯爷的轶事。贵为公侯,还有什么需要争的吗?再说了,沈侯爷如今才不过三十多岁,已是位极人臣。只要大梁一派祥和,待到皇上有了龙子,必然加封为太子太傅。太子登基,他更是尊贵至极,又何须冒此风险,多此一举呢。”
第一个人,杜令言辞拒绝,就算是母猪会上树,他也不相信沈明风会做这等卑鄙无耻之事。
杨昭也不多加辩解,比出第二只手指,说道:“第二个,孙家丞相府,孙世良。”
丞相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起侯爷来可不屈居之下。可杜令却没有反驳,反而细细的沉思起来。
孙世良为人心术不正,虽说没有做什么祸国殃民,残害百姓的事。可是满朝文武对他都是忌惮非常,就好像对一个巫师一样,又敬又怕。
杜令反问道:“不知杨兄怀疑他的理由是?”
杨昭沉沉回答道:“权力与财富是分不开的,孙世良虽说已是丞相,但为了跟其他势力相争斗,他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源财力,去协助他排除异己。而且孙家女儿跟皇后的关系还算不错,要是到时候查出来,他大可以以此作为借口推托。”
孙贤静跟颜皇后是少时故友,只要孙贤静多加巴结,自然能得到好处。可这只是外人的看法而已,孙贤静不是没有示好过。只是这人到了高处,自然就看不起脚下的东西了。
昔日颜皇后跟孙贤静都是平起平坐的千金小姐,孙贤静性子高傲些,想必颜皇后定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贵为皇后,又怎么可能再给你什么好脸色看。
杨昭想得明白,见到了颜皇后的人,她就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外人只怕还以为她二人还是好友,感情深厚,这也给孙世良做了一个屏障。
杜令思虑片刻,觉得说法相当的牵强,可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能做出这样
的推论已是相当不错了。顺着这猜测走下去,指不定就是通往真相的道路。
杜令接着问道:“那这第三个人是谁?”
杨昭泛起了苦笑,眼眸中有着说不出的情绪,不冷不淡的说道:“杨家将军府,杨正行。”
在说出来之前,杜令就已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杨昭要说什么。朝中三足鼎立之势,就由这三个人所构成。这两个人的名字已经报出来了,这第三个人还能免去吗。
杜令见杨昭对自己的父亲姓名直言不讳,心下奇怪。可立刻就打消了疑虑,传闻杨夫人在将军府中一直备受冷落,无论是宫廷之宴,还是其他的活动,杨昭都从未出现过。这代表杨家将军府的,一直都只有杨振。许多人甚至以为杨正行就只有杨振这么一个儿子,也只有孙贤静一个妻子。
这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该是过得很艰辛。无论是谁,心中怀有些恨意也是很正常的。
杜令有些尴尬,可化解尴尬的办法就是转换话题,可杜令不愿就这么跳过案子,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依杨兄之见,这三人谁的嫌疑更大些?”
杨昭丝毫没有被杨正行三字所影响,皱眉思虑,冷静分析说道:“孙家跟颜皇后交好,杨正行是个武官,对他来说党争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有战争能给他升官发财的机会。可沈侯爷却从不巴结任何人?”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杜令不悦的别过头去,他一向很敬重沈明风,粗声说道:“沈侯爷才智过人,德高望重,本不需要巴结任何人。我若是当今圣上,定当封他个太师,让他辅佐朝纲,以平天下。”
正直敢言的杜令,在心急之下也口不择言了。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太过于尊重沈侯爷。这是除了苏宏之外,他唯一在朝廷里佩服的人。
杨昭听出了这话语中的刺,转言道:“沈侯爷之能自然不用说,我不过是稍加分析而已,杜兄就这么介意了?”
杜令面色缓和了些,他确实有些过于反应激烈了,说道:“是我失态了,还请杨兄继续说下去。”
杨昭呵呵笑了,说道:“不是我对沈侯爷有偏见,只是一个人再能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双拳难敌四手。不说其他的官员党派,杜大人难道真的认为,沈侯爷能一个人对付得了孙世良吗?”
杜令沉默不语,面色尽是阴沉。别说是沈明风了,就是加上杨正行,也未必斗得过孙世良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可他心中就像是压住了一块大石头,郁闷又气愤。
“而最近又有一件事情,我想该说给杜大人知晓。”杨昭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杜令的耳边。“孙家跟杨家都有儿子,而他们的娘亲可都三天两头往沈府跑。比赌徒进赌坊的次数,还要多得多呢。”
杜令忽的一惊,这官家的婚嫁可跟平头老百姓不同,不单单是嫁女儿娶媳妇这么简单。联姻就就代表着结盟,孙杨两家谁做了这沈侯爷的女婿,可就等于得到了沈家势力的半壁江山了。
杨昭对着杜令一张吃惊的脸,说道:“这杨家孙家的儿子也不过才十一二岁,这要说结亲可真是太早了。只是杜大人知不知道,他们两家为何要做这让人耻笑之举。”
杜令默默的点了点头,像一个失了魂的木偶,说道:“或许是因为青叶太过倔强不肯松口,他
们已经另觅途径去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了。”
苏青叶外柔内刚,就如苏宏一样。在大义面前,是绝对不会做出有背良心的事的。只是结亲之事还须几年的时间,苏青叶也还有一段时间活命。
杜令忽的又疑惑了,说道:“不是说杨将军是武官,无须争斗吗?那为何也往沈家去讨好呢?”问出口后,杜令真觉得自己是愚蠢至极,不知是真的太过劳累了,还是杨昭太过聪颖让他不由自主的犯了糊涂。
唇亡齿寒,这孙家若是有了沈家的势力,就算杨正行跟他文武有别,也难免不会对杨家做出不轨之举。与其等着敌人势力强大来袭击自己,不如早作准备,来一个釜底抽薪,削弱敌人的实力。
儿子娶了人家的女儿,说穿了对杨家来说,不过是赔上一点聘礼而已。杨振再喜欢什么女子,就抬回来做个小妾就是了。再有了沈家支持,杨正行的后半辈子就算不用上战场,也可保住这杨家门楣。
杨昭的思路清晰,孙世良不用说是嫌疑最大的。首先是他弹劾的苏宏,而后再假借送药陷害苏青叶,俘获了她想利用她为自己脱罪,作为棋子再去害下一个人。
沈明风为人名声大义,跟佳贵妃毫无来往,可看不见的并不代表不存在。这二人之间,还要多花些功夫去调查。至于杨正行,他就算有这个胆量也没这个脑子。沙场征战,他可以运筹帷幄,可在这官场上,比起前两个人可是逊色太多了。
杨昭转面对着杜令说道:“杜兄可否帮我一个忙?”
杜令此时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立即说道:“说什么帮忙,有事情直接说就是,我杜某能力所及,一定照办!”
杨昭从怀中掏出了两张图纸,上面画着的大致是宫中某处的布局图,说道:“劳烦杜大人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在这两个地方附近的水井里或者周边的地方勘察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杜令接过了图纸,细细的看了几眼,疑惑对着杨昭,问道:“这两张图纸,你是如何得来的?”
这一张是引见人屋舍附近的图,要画出来并不难。可是这图是从上而下画出来的,难不成杨昭还能长了翅膀?
杨昭自然一笑,说道:“其实我并没有去过这几个地方,都是听着宫中的几个老奴的叙述画出来的,也不知对不对。杜大人可得交待清楚些,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就不要太过于追究了。”
杜令点点头,若是听得被人的话就这么描绘出来的。画成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微抬眼眸,杜令还想说什么,可却一眼瞧见了杨昭的右脸,惊疑说道:“杨兄,你这脸怎么了?”
杨昭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心知他是指自己的那条伤疤。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次死刑之后,杨昭的这条疤痕颜色就更深了些。白白的一道,就似是一个土豆被削去了一片皮一样,露出了里面原本的白皙。
杜令心觉奇怪,忍不住凑近瞧了瞧,说道:“你这该不会是什么胎记吧?我这先前怎么没注意到?”
说是疤痕也不像是疤,杨昭脸上这白色,自己也不知日后怎么跟别人解释,说道:“或许是前几次杜大人都太专注于案子了,以至于没注意到。不过一道白条,在我小白脸上,想要看出来也不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