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宫婢们都谴退下去,主仆二人暂时不用装端庄优雅,顿时泄了气,梅年漪整个人都酸软不堪,俯身想揉一揉脚踝,一低头———差点被摔下床去,懊恼的扶了扶,这才察觉最重的凤冠还未被摘下,顺势坐在梳妆台边,她叹了口气道:“比往日在校场被阿爹逼着练功还累。”
小妮子也痛苦的点点头,真的太累了!即使每一步都有礼官会小声提醒,可宫中规矩多,一套流程下来,连她一个丫鬟都有点站不稳脚,更不用说梅年漪。
两人强打起最后一点精神,隐约回忆辰时戴冠的繁琐顺序,摘了冠又卸了钗寰。
青丝散下,感觉轻松了许多的梅年漪一面打着哈欠一面看着镜中的自己。
也许瞧着有几分稚嫩,但妆娘将她画得精致端庄,一股大气之感扑面而来,还算是镇住了这样的场合!没丢梅家的脸,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梅年漪精疲力尽的走回床榻,靠在床沿,艰难道:“将我的衣服也脱了罢!”
小妮子还没有跟过来,正细心的将摘下来的凤冠钗寰装进箱子,以方便明日带回国公府中!她匆匆应了一声道:“好。”
顿了顿,她又有些疑惑的扭头看梅年漪,迟疑问道:“小姐,喜服不是该等姑爷给你脱嘛?”
一天下来,梅年漪忘记了很多事,更不用说这么不重要的一茬,她皱眉道:“是吗?”
小妮子苦这脸回应道:“管家叮嘱的。”
“可是我好想先歇息哦!”
梅年漪不想拖着倦怠的身子等林宗颐回房,此时已入夜,况且他又不一定能回到这新房来,而明日一早还得去宁帝寝殿前拜完方才能回国公府,所以她认为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大约就是沐浴、睡觉。
小妮子也心疼自家小姐,可碍于这是在宫中,管家又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乱了规矩,毕竟皇恩浩**,由陛下安排主婚,但同时新房也只能在宫中,所以她垂下眸回到梅年漪身边,将她扶起来,伺候她脱下繁重的外袍,又将里衣去掉几件,然后才将外袍再给梅年漪穿上。
她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般道:“小姐便先这样睡罢!奴婢去守着门,待姑爷敬酒回来,奴婢跑来唤醒你。”
“你难得聪明了回。”梅年漪觉得自己浑身轻了不少,用赞扬的眼神看着偷偷摸摸的小妮子,想着对策想好了,也不用顾其他,随即一个仰头倒在了**!
真是累得狠了!在龙凤红烛轻晃的笼罩下,梅年漪刚阖上眼帘,很快就深睡了过去!
小妮子放下了一半的帐幔,遮住了些许刺眼的光线......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床很大,梅年漪占了靠床沿的一半,没有盖被子,如她平日里张扬骄傲的气质一般,只是此时睡着的她脸蛋儿红彤彤的,略憨直可爱了些!
到了深夜,夜黑风高,冬月的风吹得宫人手中的灯笼摇曳不止,还伴随着吱嘎的声音。
林宗颐是被宫人们架着进新房的,他低垂着头,仿若晕过去了一般,没有意识,大抵是被灌了不少酒,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而本来守门的小妮子不知在何时就靠着墙角睡了过去,直到有人不小心被她绊了一下,她才悠悠转醒,刚醒时还有些懵,盯着一行宫人的背影愣了好几秒,等到最后一人的身影消失在新房门口,她才猛的被惊醒,随即瞪大了眼,埋怨自己道:“完了!她贪睡睡过去了,小姐这下怎么办?”
还好宫人们早有听闻,闻说这位梅家二小姐性格纨绔嚣张,是梅国公夫人最宠爱小的女儿,国公夫人担忧性子刚烈无论嫁到哪个世家都定会被薄待,才只得在及笄前匆匆先将她嫁给梅国公梅战的义子林宗颐。
所以他们进了屋,看到新娘没在房中,也没觉得有多诧异。撩开帐幔见这位二小姐身着喜服就躺在床榻上深睡过去,也没觉得有多么的不敬礼教。
反而小心翼翼的将梅年漪挪往床榻里面些,又将毫无知觉的林宗颐架着伺候脱下喜袍,将人扶上床榻,宫婢熟练麻利的给两新婚夫妇盖上绣有龙凤呈祥的喜被,宫人们悄无声息的弄完,这才都放轻脚步离去,临走前还关上了房门,落了把锁。
李公公走在最后,锁上了门,他边将钥匙收入袖中,暗喜没有辜负梅老国公临去边关前的托付,边笑吟吟的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扭头就被吓了一跳,因为不知何时有一个人,浑身冷冽的站在他的背后,盯得他在这样的深夜觉得汗毛倒竖,以为是刺客,他瞬间就准备大喊出声。
小妮子面无表情的开口了,问道:“公公为何锁门。”
李公公一听,感觉这句话问得也不太像刺客啊!便放大胆子将灯笼缓缓的举近,对上暗夜中那抹清澈明亮的眼眸。
原来————是小妮子!梅家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他慈祥的笑了笑,躬身走进了几步,和蔼道:“这是梅老国公爷的吩咐,你还小,还不懂,待你日后成亲便知道了!”
一听是梅老国公的吩咐,小妮子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见她虽不再言语,但脸上还是有点担忧,李公公随即又安抚道:“明日出宫前便会给你家小姐和新姑爷开门了!陛下那边也已叮嘱,说不用去拜,时辰到了便自行回国公府去罢!”
小妮子微愣,点了点头,这才彻底安定下心神,欠身行礼回房去了。
李公公目送着小妮子离去,又扭头看了看挂着红绸一派喜气的宫殿,轻声道了句:“早生贵子。”也重新踏上长廊。
无人的新房内,龙凤烛燃的劈裂直响,累了一天的两人,平生第一次躺在一张床榻上,不知何时梅年漪翻了个身,凑近林宗颐,脸靠得尤其近,氛围变得柔软而旖旎!
有那么一瞬,觉得这两人其实真的很相似,同样的姿彩绝色,同样的骄傲张扬,难以严明的感觉,也许他们自己都不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