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王死了,听说在清晨押他去刑场的时候,自刎于狱卒的刀下。
酒楼的说书先生讲,没有被当街砸臭鸡蛋,在总目睽睽下鲜血淋漓的斩首,是他自己给自己留下的最后威仪。
恰逢也在同天,身为元帝左膀右臂其一的梅国公梅战,领旨出征,前去边关陵城。
出征践行,元帝皇子、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只是群臣领头的位置上换成了吴丞相。
祭司尖锐的嗓音划破苍天大地:“告天,击鼓!!”
祭祀台中央,白衣圣女开始敲打战鼓,纤柔优雅的身躯却有雷霆般的力道,一下一下连绵不绝,低沉浑实。
顷刻间,鼓声急促!疾风骤雨般的声威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撞入众人耳朵,眼前还仿佛都出现了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一场大战,正厮杀奔腾,保家卫国。
有胆子小的宫婢被立即震晕了过去,有的第一次来送行的官员咬牙苦苦支撑,依旧觉得头晕眼花震耳欲聋,心脏仿佛都要从胸腔中直接跳出,忽上忽下,难受得让人窒息。
梅战一身戎装,身躯魁梧,眼神坚定,鼓声正在唤醒他身为苍穹名将的灵魂,激**起那流淌在肉体中的热血。
台下站着的是六十万训练有素的大军,阳光之下,刚毅的侧脸,坚定不移的信念,盔甲,长矛都在泛着冰冷的寒光,肃杀压迫感也直面而来。
然而,这样严瑾的场面下,他还是忍不住看了身旁的小女儿,梅年漪一眼,怕她第一次送军支撑不住。
谁知,梅年漪红衣烈烈,发带翩飞,一脸严肃的挺直了腰站在哪里,在这被数万男儿浩然之气的重重包围下,她头颅始终高高的扬起,小手攥着紫鞭,骄傲如烈阳,丝毫没胆怯。
不愧是梅家的女儿,不愧是将军之女!
梅战满意的笑了笑,随即走上祭祀台,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他一人身上,看清这位名扬天下的乱世名将,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手紧紧的立着那柄传闻中的梅家枪。
不用开口,士兵们皆静立如林,屏住呼吸仰起头,似在瞻仰自己心中的神那般盯着梅战。
是了,梅战几乎可以称为西夏的战神。
梅年漪也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高大、伟岸,她想起前世她十六岁独自领兵上战场时,跟此情此景完全不同,那时底下全是窃窃私语声,质疑、不信、惊恐的目光都盯着她,让她忍不住想哭,想逃。
而这,才是梅家的战场!!!
这,可以命令,直指天地的气势,才是一个王朝的将军。
梅战以严厉的目光俯视着台下,浑身散发着身为将者那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让人折服。
他端起践行酒碗,扬声道:“寰宇朝在边关对我西夏烧杀掠抢,辱没我朝威严,身为西夏儿女,家中顶梁,保家卫国,义不容辞,今带众将士入侵敌寇,捍卫西夏军威,梅家与诸位共进步,同存亡!”
梅望单手执枪,龙吟枪啸长空扬,先行出声高喊道:“护我西夏,犯我家园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底下一排排士兵单膝下跪。
“虽元必诛!”朝廷官员也高举酒碗。
“......”
黑压压的一片,男儿从胸腔吼出奔赴国难的铁血誓言,令人泪水纵横。
梅战目光灼灼,话不多说,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本将军先干为敬!”喝罢将碗霸气的掷碎道一角。
迈步上马,长鞭一挥,血色的领帅披风在身后飘扬,大声道:“我们走!”
猛虎出栅了!!!
大军浩浩****地开拔......
梅年漪也上了马,沉默的跟在自己娘亲还有哥哥姐姐身边,送一段路。
邵红英拉紧缰绳,压低声音道:“年漪,你回去吧!打了胜仗,阿娘就回来了!”
“是啊!你别担心!”梅英绮也慢下来,一脸担忧道:“送得远了你自己回府,我们也不放心!”
听着她们的话,梅年漪安抚的淡淡一笑道:“也不送远,再一截就回去了!而且后面还跟着林宗颐的马车呢,阿娘放心罢!”
梅家出征只余梅年漪不能上战场,一来她年纪尚幼,二来元帝不可能让梅家一家人都脱离他的掌控,即便是最信任的将军。
几人知道这是梅年漪撒娇的一种方式,她舍不得,她们也舍不得,但梅年漪又不能跟家人走,不想她孤零零的独自留在京城,只能默默的送一程再送一程,直到再也跟不下去。
领头的梅战听到了这娘俩、姐妹的对话,叹了口气,掩下眼中的怜惜,拉绳掉头,提着长枪黑着脸就直往这个倔强女儿这边来。
不用听到人骂她,梅年漪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抬眼她爹正怒气腾腾的往这边冲来,下意识的她腿有点软,眼神开始躲闪。
“跟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梅战气势凌厉的骑马到她跟前,怒声道。
梅年漪难得服软喊道:“阿爹!我就再送一送,你别打我,会好丢脸!”
话音未落,她爹的长枪就扫了过来,伴随的还有他震怒毫不留情面的声音:“还知道丢脸?都多大了,送什么送,滚回去!”
“噗呲!”后面的士兵都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梅年漪堪堪躲过她爹的一枪,心中暗骂他爹无情,瞪了眼那些士兵副将,扭过头又瞪着自己老爹,很不甘心,但想到宁安王已死,倒也归期可盼.......
还是不丢这个脸了,她拉了缰绳,出了行军队伍,委屈小声道:“好!年漪回去了,那阿爹阿娘、姐姐、兄长一路平安,旗开得胜,早班师回朝!”
“去!去!去!”梅战不耐烦的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又走回领军的位置上。
邵红英和梅英绮笑着点了点了,眼眶泛红拍了拍她的肩道:“乖,听话,回去吧!”
“嗯!”拉停了缰绳,梅年漪停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等到爹娘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掉头准备回京城。
只是,转身骑着马缓缓走了没多久,身后就有嘶鸣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