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三日,梅年漪觉得这应该是景慕舟对一件事思索、做最终决定的谨慎历程。
因为一下早朝,他就带着东宫的一众太监,将早膳传到了芳华殿。
景慕舟正襟危坐于主位,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目光幽深,他的视线从长枪移到了面前的八仙桌上,幽幽道:“这杆枪倒是挺眼熟的哈?”
梅年漪挑眉,顺着他的眼神淡淡的扫了一眼。
那是她刻意安排人将其立于主位之后的,枪尖利刃冒着寒光,枪柄上雕刻着太子私印......
喝口粥,梅年漪面不改色道:“去你私库寻的,勉强也就这一杆能入目。”
景慕舟金袍玉面,雍容华贵,他嘴角一抽,道:“这是用上好的梨木作芯,又是由天下至名的炼器大师亲手制成,这......还勉强?”
恐怕全天下都寻不出几杆来,这还是他的太爷爷——先先皇代代恩赐下来的。
梅年漪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表情,咬了一口肉包,满不在乎道:“怎的?谁家的长枪不是梨木造的?我梅家兵器库里用什么木芯造的都有,还有用铁做的呢!”
景慕舟:“......”
确实,梅家是以梅家枪法杀敌于阵前的,梅老国公梅战年轻时是个武痴,不仅将梅家枪法在造诣上提升了不止一个级别,还收罗了天下名枪藏于自家的兵器库。
至以,梅家的银钱虽然不多,但唯独长枪,还是有见过些世面的!
景慕舟只好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他端起粥皱眉喝了一口,随即转移话题道:“听说,太子妃一事你有点想法了?”
这种商量的口气,带着不确定的疑问,完全有失一国储君的尊贵脸面。
更何况今日的景慕舟来前还特意换了一声压得住气场的金袍,手边搁着自己的金扇子,一副财大气粗,霸气全开的模样......
梅年漪抬头,目光不急不缓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歪着头问他:“你听谁说的?”
唇边的笑立马就跨了,景慕舟眼神一狠,粥匙“啪”的一声被重重砸回碗里,溅出粘稠的粥汁污了他金线绣的外衫,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喊道:
“梅——年——漪!”
声音大得,让两侧的宫婢太监们吓得将头低得更低,连帕子都颤颤巍巍的举着不敢递上前来。
然而。
“嗯?”梅年漪依旧毫无波澜,她淡淡的应了一声,仿佛景慕舟的恼怒不过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这样的场面,不禁让梅年漪在心中想:“可能如今的她也是能跟“恃宠而骄”这四个字沾上点边的,活了两世,她在战场上与寰宇士兵拼杀了个你死我活,今朝居然稳坐在燕都的皇宫之内对他们的太子殿下指手画脚,完全不用留情面。”
这算不算应了那句俗话?
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景慕舟手中的玉扳指都快被他震碎了,他其实对梅年漪突然改变心思这样的话本就不抱有希望,或许可以说是奢望......
但他还是会想,万一呢?毕竟是寰宇朝的太子正妃之位,未来的皇后至尊,他拿江山河流为聘,亦可以许诺,会一生一世待她好!
梅年漪长长的叹了口气,动手夹了块糕点搁进他盘里,安抚道:“你不懂我。”
景慕舟终究是不懂她的!
梅年漪自打生下来就注定了是一匹脱缰的汗血宝马。
自由、百姓、山河......没有手执长枪的梅家二小姐根本就不是真正梅年漪!!!就像在这东宫之中她再也不穿一身张扬红色。
一室的低气压,乌云都仿佛笼罩上整座东宫。
每一次的争吵,还是得景慕舟先妥协,他咬着后槽牙无奈问道:“那你想要做什么?”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引自己来,虽然这几日她都安分的在芳华殿被他禁足,但林宗颐在寰宇,她心中一定打着她自己的算盘。
这才是她梅年漪的作风!
便见,梅年漪斯条慢理的擦拭干净唇角,她一只手撑着头,抬眼看景慕舟道:“我听说他被封为王爷,怕是现下已经立于朝堂之上了罢!”
闻言,景慕舟脸色一沉,那双阴鸷的桃花眼扫过芳华殿的一众宫婢,厉声道:“是谁告诉她的?”
梅年漪初来寰宇,可以说绝无势力能在东宫之中还能探听到消息,而林宗颐这几日天天派他的人正忙着给他下绊子,好在朝堂之上正大光明的参他一本。
也就说明,东宫里有人存了异心!
被他威严的扫过质问,众宫人被吓的腿一软,立即跪了一地,高喊道:“请太子殿下明察,小的们整日安分守己,绝无二心。”
景慕舟皱起眉头,暴怒得青筋凸起,他发现自打这两人被他用手段带回燕都后,他这个太子做得竟没一天顺心的,他“哐”的一声把碗扫向石板,吼道:
“都给本太子好好听着,别一天存着什么心思在梅姑娘面前多舌,要被孤发现,立即打入内狱,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不过就是提了一嘴,没想到景慕舟会将怒气全撒在这些宫人们身上,梅年漪皱了皱眉,这也是她不喜他的一点。
而以防他再迁怒无辜,她打断他的话道:“不是她们告诉我的,这种事你那日跟我提及林宗颐的身世,我即猜到了,毕竟我与他都是睚眦必报的人。”
景慕舟却不屑道:“睚眦必报?他一个王爷能奈孤如何?只会在背后......”
没等他说完,梅年漪就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一脸已经猜透了的表情道:“会在背后查你的错,然后正大光明的将你拉下太子之位。”
景慕舟:“......”他闭嘴了,没错!虽然他也是那皇帝老头费心培养出来的储君,可是林宗颐这段时日明显就是在不留情面的,把他逼上绝路般的参他的错处。
甚至让那些本以为争储无望的皇子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见他再不说话,梅年漪勾了勾红唇,胜券在握般道:“让我见他一面,我依旧留在东宫,而他至少不会专门去针对你一人。”
毕竟梅年漪此行是想助景慕舟坐稳太子之位的。
景慕舟抬头,他戒备谨慎道:“你让孤怎么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