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尺瀑布似银河般宽广,外表看起来像一张巨大的水帘,实则暗潮汹涌危险至极 ,常年有河水冲击而下,崖石被打磨得异常的尖利且长满了一种绿色的植物。
林宗颐并未坠到瀑布的尽头淹入河中,却重重的摔到半中央凸出的一块石头上,眼见着一同跳下来的那道紫色身影继续往下落了去,他伸出手,想去抓住,可惜紫色的布料从掌心擦过,亮光倒退,他朝着深不见底的水洞中滑去。
洞内漆黑一片,阴风嗖嗖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九曲过弯“咚”的一声毫无准备就掉进了冻得刺骨的寒潭里,林宗颐被激得神识清醒了过来。
这是掉到了哪儿!?他还得去救梅年漪。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他皱起眉挣扎着往一个方向摸索,没一会儿就被尖石刺伤了手渗出了丝血。但顾不上疼,他爬上岸边,忙从广袖中取出囊袋掏出火折子吹燃。
昏暗的亮光至少让人不那么窒息难受,抬眸飞快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林宗颐先是一愣。
这......应该是个坟冢,被凿得光滑的石壁上雕刻着繁华的壁画,虽色彩褪去但轮廓尤在,再往离靠了靠,他发现这还有一套雕刻了花纹的石桌石床,甚至有几截未燃尽的蜡烛,这样的格局,若猜得不错,这里当是被建成墓主人请客的客室,亦或者是当年建墓者的暂休之所。
去点了蜡烛,林宗颐将火折子又收进囊袋中,因着有镜子的原因,整个洞穴被瞬间照亮,心中正暗暗惊叹这造墓者的鬼斧神工,他端起烛台四处打量着转身,着急得要寻机离开。
一回头,目光微沉,不远处竟有个人侧躺在刚才他爬上来的寒潭边。
她一动不动,蓝色的宫裙湿得不能再湿,勾勒出她较好的身躯,腰间的血迹如一朵花般染开来,红色的束发带穿插在她发间......
林宗颐看清了!当即心头一跳,神色骤变,冷厉到几乎令人感到恐怖!
是梅年漪!
搁下手中的烛台,几步冲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中,他道:“年漪?”
梅年漪奄奄一息,坠下瀑布时中了致命的一剑,又撞上了崖台,几近将她撞死了过去,但落入寒潭即将被淹死时还是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和最后一口气游到了岸边。
林宗颐见人根本就唤不醒,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他拧紧眉慌张地将人抱起走向石床。
借着烛光,露出了梅年漪现在的惨状,她腹部还在渗血,宫裙褴褛,脸苍白得像个死人一般,唇色泛紫,浑身似结上了一层冰霜,脆弱得仿佛一碰便会碎掉。
他嘴唇颤了颤,无声地仔细去探了梅年漪的脉搏,随之转身先去找附近有没有木棍生火,可很绝望,这是个石室,除了那几支蜡烛,什么都是冰冷、空****的。
只得回到石床边沿,林宗颐目光始终锁定在梅年漪身上,手指匆忙的翻找囊袋中的事物......先掏出了一把小刀,又是刚才的火折子,神色懊恼了一下,才取出了一瓶金疮药来,他静静的坐上石床边沿。
“年漪?”林宗颐出声再唤了一句,却仿佛永远得不到回应。
伸出手,指节分明的手指白皙得几乎透明,这是林宗颐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解开梅年漪的裙带,一层一层地把外衫褪下,雪白的肌肤**在冰冷的空气中,顾不上其他。她的伤是在腹部,血窟窿正往外冒着血......
解开里衣,真正看到了这狰狞的伤口,鲜红的血肉往外翻,那柄刺进她腹部的剑,大抵是她自己强撑着拔出来的。这样的痛连上战场的血性男儿都忍受不了!!!
林宗颐眼神一沉,赶紧拔开药瓶的木塞,一点一点的顺着伤口缓缓的洒。
被药物刺疼得有了点反应的梅年漪手指微动,声音弱不可闻喊道:“好疼!”
就这一声,林宗颐才上了一半药的手立即悬定住在了半空中,他狠狠攥着药瓶,瓶身都快要给他生生捏碎了。
突然,梅年漪又眉头一松,连眼睛都没睁开过一条缝,歪头又晕了过去。
叹了口气,林宗颐继续将药洒均匀,又从囊袋中掏出了另一瓶药,倒出唯有的一颗黑色丹丸,喂给她服下,随之撕下里衣干净的布条,放在烛火上烤干,才将伤口包扎好。
现在的梅年漪已是九死一生,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绝对不能再留在这里,斟酌了片刻,他绕着洞穴走了一圈,辨听风声水声,最后在远处找到另一处洞穴。
林宗颐将人拥入怀中,抄起石桌上的烛台,一步一步,清冷矜贵,半点都没颠到梅年漪往那处走去。
沉入昏迷的梅年漪只闻到一阵熟悉的令她安神的沉香味,惨白的小脸感受到热气埋在林宗颐脖颈处,沉香萦绕身侧似带她回到了前世最后一次见林宗颐的那一幕。
她迷迷糊糊喃道:“林宗颐!”
默然片刻,抱着她的那双手收得更紧,林宗颐喉结滚动道:“我在。”
梅年漪唇边勾起一抹苦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听到他的应声还是沉浸在前世:“终究是你......”
终究辜负了他,让他背井离乡或是做了鳏夫!
终究是要死在他的怀里。
林宗颐抱着梅年漪,走得十分平稳,听见她说话,垂下眼睫,依旧是一张淡定无比,清冷稳重的面容:“嗯!是我。”
一缕沉香近,既有缘何须牵,君从不曾陌路,便是天也怜!
此时天尚未入夜,两人撑着、坚持在这一丝声响都没有的深洞中走了一会儿,烛台燃尽,林宗颐再抬头便见已经有丝亮光透了进来,隐隐还能听见鸟鸣之声。
仿佛看到了梅年漪生的希望,他俊冷的脸稍微缓和了些,薄唇轻抿,眼底有转瞬即逝的温柔,他道:“梅年漪,若你活过来,我带你去寰宇看我娘亲可好?”
他没察觉,在迈进那夕阳的余晖中,梅年漪紧闭的双眼被刺得睁开了一点,像是听到了......她嘴唇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