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梅年漪没有重生的话,是不是那样的痛苦就可以只经历一遍! ?
然而天命既让她重新来过,那又为何这般无情,连丝余地都不肯留 ?
不是没有争取,不是没有挣扎,甚至做了很多不可挽回的事,天可知,若能救梅家,即便反了这梅家世代守护的西夏,又如何。
可人......始终斗不过天么?
一路在崩溃的边缘中走来,梅年漪的心渐渐降到了冰点,因为从小兵护卫到校尉副将,西夏士兵和寰宇军的尸体交织在一起,渐渐的分辨不出来。
一堆、两堆,尸山血海!
然后是熟悉的梅家枪法,一枪下去,连力道划痕都是一模一样,刻印在那些人身上,像是一种指引,指向去地狱的路。
是梅战,是她阿爹……梅年漪几乎敢确定!
临到这时,表面的情况愈发不好,梅年漪反而安定了心神,她眸光坚硬,唇边挂笑,不管这一幕在别人眼中看起来那么的诡异,但她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却觉得美不胜收,感叹这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什么京城繁华,山川青空,都不如这陵城的地狱战场,血染江山,这副画——画得惊心动魄,使人流连忘返!
梅年漪疯了,她是这样觉得的,拔去了头上的玉簪,任青丝散落,她一步一步的走,红色的束带在风中起舞,脚下潺潺流淌着的是一条血溪。
终于,她视线落在最后一处,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般的落寞孤寂袭来,身体顿了顿,驻足!
路的尽头,梅战伟岸的躯体跪在全是寰宇军的尸山上。 那柄乌金色的长枪,尖指天,头杵地,如同它的主人,是个顶天地立,让人闻风丧胆,寰宇军惊恐万状的战神。
战神永不会倒下!
回了神,踉踉跄跄的,梅年漪踩着一地的脑浆鲜血,七横八扭的尸体,奔跑了起来:“阿爹~”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她如小时候一般喊他!
只要她撒娇,懂事,听话,不闯祸,阿爹就会将她抱起来坐在肩头上去巡视校场罢!
而,满当当却又空****的战场……只有风吹过的“呜呜”声。
梅年漪眼神坚韧脚步不停,爬上尸山的时候,不小心从半中央滚落到底,一身肮脏的血污,腥臭得让人作呕,她都只是挣扎着又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再次从只有一手臂远的距离处跌落下来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生气的觉得是因手里的长枪和紫鞭碍事,任性随手丢在脚下,梅年漪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
得带上阿爹回家!
手脚并用,死死的用扒住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指甲都抠进了那些人的皮肉中,扯下一大片一大片敌人的头皮。
终于……终于到阿爹身边了。
梅年漪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扯梅战滴血的袖袍,沙哑的喊:“阿爹~”
冰冷僵硬,早已死去多时……
一滴泪开始滴落,然后两滴,三滴,再也不可能止得住!
梅年漪瞬间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喊:“阿爹~阿爹……”
为何又要,你们又要只留下她一人吗?
约定的时间无一人归来。
林宗颐带着不知从哪儿借来的人,近一百名江湖高手,翻遍陵城找到梅年漪的时候,她跪在梅战老国公的尸体旁,眼神空洞的扯着他的袖子,身上的血迹都已干枯,形似疯魔。
冯童赶着马车,跟着自家公子一起靠近,第一眼还以为在那儿的是两具尸体,直到听到梅年漪不由自主的喃喃一声:阿爹~
被吓到的小朋友,害怕得舌尖打颤,结结巴巴道:“公……公子,梅二小姐化成厉鬼了!!!”
提着琉璃灯笼的林宗颐阴森森的看了他一眼。
小妮子抽出泛着寒光的匕首——极快的跃了过去。
梅老国公之死,是林宗颐完全没有料想到的,饶是一向沉稳清冷的他也目露悲戚,眼眶泛红,在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眼底还带着深深地质疑。
他想……若只是梅年漪认错了人!
得亲自确认,林宗颐只相信自己得眼睛,提着灯笼,就要下马车,鞋底刚要落到地上。
他听见梅年漪对着他说:“你别下车!”
声音像是随风就能吹散那般,轻飘飘的!
车下是万尸堆成的山,滴血汇成的溪……
但林宗颐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踏!”鞋踩入鲜血脑浆混着的泥坑中,白色的袍边落下,瞬间染红了一圈,他笔直向她走过去,皱眉道:“梅年漪?”
梅年漪闭了眼跪在那里,没有回应!
匆匆到了尸山脚下,林宗颐抬头才发现其的恐怖与鲜血淋漓,而梅年漪很明显,是爬上去的......
如同一个被血浸透的人,魂魄不在,只有躯壳而已。
脚似乎踩到了一样东西,硬邦邦的不是尸体,林宗颐提低了些灯笼,垂眸一看……紫色的鞭子此时黯然无光,是往日里梅年漪爱惜得视为生命的紫鞭。
脚尖轻点,落在两人身边,林宗颐先看向梅老国公……
脸色瞬间苍白,竟真的是梅战,他不愿相信的再三确定,白得发凉的手开始颤抖,林宗颐后退一步重重跪下,他眼底有不亚于梅年漪的悲伤:“岳父大人!”
若世界上还有这个绝世公子在乎的人,那唯有将他带回家,养他教他长大的梅战,梅老国公。
林宗颐再是运筹帷幄,谋权策局的人,坐于高堂不露声色,也难以不悲泣!他突然抬手掩面,泪水夺眶而出。
林宗颐的泪是无声隐忍的,滴落在琉璃灯上,发出细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呼啸的夜风中,只有梅年漪一人听见。
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喃喃的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梅年漪的泪已经流干了!
手指微动,僵硬的放开一直扯着梅战衣袖的手,去扯林宗颐。
可惜,白色的衣服被她弄脏了一块,在琉璃灯的照射下,显得恐怖仿佛是在玷污。
梅年漪闭目抿唇,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的松开。
那么的卑微,像是怕眼前的人会一触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