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么一场,梅年漪是如愿以偿可以跟林宗颐回京城,但也将他彻底得罪了个干净,连着三日,林宗颐都日日请奏,让梅战老国公收回成命。
可道完了所有的弊端和恐有去无回之处,梅老国公依旧阴沉着脸不为所动,简直如同老僧入定,稳如泰山。
眼见着离梅年漪及笄已不足一日的时间,林公子终于第一次乱了方寸,冷若冰霜的闯进梅老国公的营帐……
见状,守门的陈文龙赶紧冒死报信开了赌局,赌这次谁会赢!?
仲子炎淡然下注,投上所有身家,赌自家师兄林宗颐。
毕竟,能写出天下闻名的招贤七十二册,千秋万代只此一人。
一天一夜过去,梅老国公才亲自将林宗颐送了出来。
只见梅战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宗颐,此回京城凶险,年漪跟着你有好处也有坏处,务必处处谨慎,但也别忘了她立下的军令状啊!”
林宗颐从小到大第一次对着梅老国公面无表情,甚至……略有不恭!
毫无反应。
不过梅战倒也不在意,爽朗的笑了笑,寄予厚望的看了他一眼,洋洋得意的拔步往前离开。
果然狐狸老了会长成变态老狐狸!!!
看到这一幕,蹲在角落处的仲子炎恨铁不成钢的暗暗咬碎了牙根。
他现在去把钱收回来还来不来得及!呜呜呜!
全部身家啊!
……
自古世家宗族女子的及笄礼都是大事,以礼教告天,祭祖为誓,头取绒花小珠,戴金玉簪,绣以凤凰于飞,花期正盛。
人们还记得,前几年梅将军之长嫡女梅英绮尚在京城及笄,叹那夜,晚上的灯笼似照亮了一半京城的天,可谓是门庭若市,且待及笄礼成,人比花娇,简直倾国倾城。
而梅年漪的及笄礼定在了陵城——边界破烂的城池,本来因驻扎在外的寰宇军人心惶惶,且梅家如今局势危机,都以为梅家二小姐的及笄礼怕是会不了了之!好在梅老国公夫妇疼爱,还是略简单的筹备了一场家宴,只请了在边关来往的副将和睿王。
但依旧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免惹人,唏嘘不已。
此时,将军府内,梅年漪望着镜中的自己,正愣愣发呆,她峨眉淡扫,如墨般的头发被阿娘轻轻挽起,眉间坠有一雕成海棠花的玉坠,像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拿出的镶宝珠的金丝冠……
“阿娘的小宝女一定要和合美满,一生顺遂!”
邵红英一边帮她上着妆,一边不停的念着吉祥话,仿佛要将她出嫁那时的遗憾补上,连小妮子都忍不住扯了唇在哪儿目不转睛的盯着。
可梅年漪始终魂不守舍似的。
她想起,前世她及笄时梅家只剩下她一人,那天她上战场归来,打了一场胜仗,避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池水边洗干净了脸上的血污,自己戴上阿娘临终前交给她的簪子,当时望着水中狼狈潦倒的自己,难受得默默掩面痛哭。
这时,添上最后一抹胭脂,邵红英捧了一个锦盒来:
“这是你的及笄簪,阿娘当初给你长姐选的时候,一眼就挑中了它。”
梅年漪透过铜镜望去,还是以前的那只玉簪,通体白玉,一朵梅花绽放在簪巅,梅年漪伸手,纤长的手指微微触碰,能感觉到丝丝暖意,是和长姐那只一对的暖玉梅花簪。它静静的躺在锦盒里,似穿越了那不堪凄凉的时间。
“阿娘~”她声音沙哑,忍不住哽咽的唤出了声。
不知是在叫前世,还是在念今生。
被梅年漪突如其来的一声戳中了心底的柔软处,邵红英快速的抹去了眼角的泪,怪嗔的点了点她额头道:“都是个大姑娘了,还这般会撒娇!快起来,你爹爹早就在前厅等着了。”
及笄簪,是该由家中父亲亲手给自家孩儿插上的,是父母给她的祈愿,也表示着她梅年漪永远都有靠山。
“嗯!”垂下眸,再看向镜中的自己一眼,梅年漪唇角勾起了抹明媚的笑。
这个安排,好得不能再好了,这一世爹娘都在。
这样的及笄礼,是上天给予她最好的礼物......
一路走过长廊到了前厅,喧闹声逐渐变大,明亮的华灯似照亮了整座陵城,在这寂静的入夜时分,这将军府......竟好不热闹。
当几人从拐角处出来,发现正堂之下高朋满座,门庭若市,觥筹交错之间皆是一张张熟悉却又不甚熟悉的面孔。
梅年漪顿了顿,惊讶道:“这......这是怎么了?”
难道连京城的人都闻讯赶来了?
见梅年漪出来,程恒眼底先是闪过一抹惊艳,回神后他赶紧上前拱手行礼,恭贺道:“郡主万安!”
静默的等了许久,不听她有什么反应。
程恒缓缓抬头,发现梅二小姐眼底幽深,眉间的玉坠敛尽了绝代风华,就那般杵在原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梅年漪确实被这一幕惊呆了。
放眼望去,似大梦一场,想从此不再醒来,撒欢父母膝下。
“年漪?”林宗颐看见了她,缓步从被簇拥着的梅战身边过来,白袍玉带,优雅矜贵,他伸手恭敬的来接她,然后淡淡道:“是陵城和阜川的百姓。”
将军府张灯结彩,宴请了陵城的各位副将王侯,至以百姓们稍一打听,便知梅家的嫡次女今日及笄之礼,感念战神为他们保家安国,福泽百姓,特携着全家来观礼,送祈愿添福气。
林宗颐说得很自然,没有丝毫停顿,似只稍一眼便知道了梅年漪刚才在愣什么。
程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光微闪。不知何时开始,这两人竟有了这样的默契!
梅年漪花容婀娜,有滴泪似乎从眼角滑落,她面不改色的将玉手轻抬搭上林宗颐递来的手心,她道:“真好!”
清风浮动,林宗颐抬眼看她,在边关还能一派盛世繁华,质朴的百姓,至交好友,远离虚伪京城,这样的及笄礼的确真好!
梅年漪既被他托着手走向中央,那里阿爹阿娘,长姐兄长笑吟吟的等着她......
及笄礼开宴!
酒洒天,祭祖宗!
饭扫地,敬山川!
梅战笨拙的执起玉簪,轻咳了一声,威严叮嘱道:“切记以后不可再胡作非为,到处闯祸。”
梅年漪笑着欠身行礼,道:“女儿知道了。”
闻言,梅老国公再看了眼自家小姑娘长开的眉眼,从心底发出了声不舍的轻叹,玉簪稳稳的陷入了她的发间,随之立即转过身,负手而立,他雄厚的声音狂肆的宣道:“礼成!”
将门嫡女,巾帼又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