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女官见此,便不在多言此事,只道,“臣伺候您休息吧,歇不了两个时辰便要上朝了。”

“明日歇朝,便说本宫因伤心太子要离开,病倒了。”

皇后声音里带了丝倦意,起身往盥洗室走去,夏女官知晓她要沐浴,忙跟上去伺候。

浴桶里早已备好了水,皇后双手展开,夏女官熟练的替她除去衣裳,在看到皇后手臂上的咬痕时,手指颤了颤。

扶着皇后跨进浴桶,她便悄然回内殿,拿了药膏等在门外。

跟着皇后几年,她知晓皇后每月都会出去几次,每次出去回来后,都不许旁人伺候,如手臂上那样的伤,她也不是第一次见。

有时是利器划伤,有时是咬伤,甚至有次是胸前,皇后有秘密,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不知晓的,前头那位近身伺候的女官,只多嘴问了一句,那伤势是怎么来的,便丢了命。

她深知要活命,便要闭紧嘴巴,只需在皇后唤她入内伺候穿衣时,顺带将那伤处抹些药膏便好。

屋里,皇后手指摩挲着那被咬出血痕的伤处,唇角微微弯了弯,低语道,“你还是这般良善,终究是舍不得伤我。”

又看了那伤口许久,皇后便站起了身,唤了夏女官进去。

待衣裳穿好后,夏女官小心撩起皇后的衣袖,替她轻轻涂抹药膏,皇后垂眸看着,突然问了句,“你可还想嫁兰亭?”

夏女官慌忙跪下,“臣不敢妄想,臣只想尽心伺候好娘娘。”

她心仪林兰亭十几年,皇后岂会不知,但皇后知晓林兰亭对她无意,便不曾勉强自己的弟弟娶她,只因她需要这个弟弟。

如今,皇后要弃了林兰亭,却要将她送到林兰亭身边……

夏女官心中惶惶。

皇后睨着她,“你虽是本宫身边的女官,但出身寒门,嫁给凤昭国舅,不算委屈了你,这世间能嫁心上人的女子,何其少,你我主仆一场,本宫愿意成全你。”

这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夏女官只得感激道,“谢娘娘恩。”

心里却在仔细回忆最近言行,是否有令皇后不满之处,却听得皇后道,“不必惊慌,本宫用你很是顺手,将来你还是要回到本宫身边伺候的。

兰亭最近昏了头,与卫清晏的姐姐走得颇近,本宫不想大魏女子混入林家,过两日本宫便宣他入宫,为你们赐婚,下去吧。”

“臣谢娘娘成全。”

夏女官面露喜色,却在出了皇后寝殿,脸上笑意顿消。

皇后说她将来还会回到宫中,那便是林兰亭会死的意思。

她是想嫁给林兰亭,但她想嫁的是手握兵权,得皇后重用的林兰亭,而不是一个即将命丧黄泉的弃子。

皇后说她是寒门都是抬举她了,她不过是被父母卖掉,侥幸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最后和野狗抢食的乞儿。

能走到今日,她不知吃了多少苦难,情爱在她心里只能是权势荣宠之外的锦上添花,若要她为了情爱,放弃眼前的一切,那是绝不可能的。

可皇后心意已决,她该如何扭转这件事?

或许该让林兰亭来做这个得罪皇后的恶人,总归他在皇后心里已是该死之人,也不差这一件。

披衣坐在床前的林兰亭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对面的时煜将卫清晏往后拉了拉,林兰亭看出他眼里的嫌弃,翻了个白眼,“大半夜的你们搅我清梦,还嫌弃上我了。”

自打上次,他决意站在时煜这头,便从心底里将两人归为自己人,言语间也随意了许多。

“来寻你,是有要事,你先把衣裳穿好。”

免得着凉。

时煜拉着卫清晏在旁边坐下,将今夜在林家祖坟发现尸体,包括时德厚的事,告知了他。

林兰亭不知时德厚还活着,闻言惊得从**站起,想到两人是悄悄而来,才忍着没惊吼出声。

“你们等我片刻,我换套衣裳,随你们一起去太子府。”

他和时煜一同从凤昭来,知道时煜和卫清晏带了不少人来,即便太子府里被皇后安置了许多人,有他们带来的那些人,太子府还是在时煜的掌控之内的。

片刻后,林兰亭也换了一身夜行衣跟着两人回到了太子府。

“你们的意思是,时德厚如今是大魏嫣然郡主的身子,但他有可能换了面貌,前些日还住在我林家祖地,杀了我林家看墓人,将我林家祖地上的怨气全部吸食了?”

一到时煜的书房,林兰亭就迫不及待问道。

卫清晏点了点头。

“而他现在被人接走了,极有可能是被接来皇城,吸食皇城的怨气,怕的就是怨气向太子妃泄露一些秘密?

那个幕后之人便是他们口中的尊者,而这个尊者极有可能是凤昭位高权重者?”

时煜也点了点头。

林兰亭顿时一屁股重重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他想通了许多,比如断虎崖出现的凤昭高手,比如大魏皇宫出现的刺客,还有卫诗君追去断虎崖要找的人。

以及时德厚偷走时煜真正的目的,“他既有夺舍这样的邪术,当年偷走你,就是为了夺舍你,而后利用你这身份,占据我凤昭江山,对吗?”

时煜颔首。

“那为什么没夺舍太子?”

卫清晏看了时煜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道,“因为时煜的生辰不对,时德厚失败了。”

林兰亭最近告病假在家的事,可眼前人身体康健,哪有一点病的样子,加之前些日他主动告知皇后幼年之事。

两人便知他与林皇后起了嫌隙,便知他在时煜和皇后之间,选择了时煜,所以,他们也可适当信他,总归有些事也经不起这只老狐狸推敲,甚至有些事需要他的帮助。

比如,查林三小姐当年的事,比如,将林家看墓人被杀的事闹大。

“生辰不对?”林兰亭蹙了眉,“太子出生乃凤昭大事,怎会弄错时辰?”

想到什么,他愕然地看向时煜,“你不是陛下的孩子?”

很快,他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你是,你身上有火毒图案,而陛下只有皇后一人,皇后也只生了你和之安,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林将军,曹忆昭是何时出生?”卫清晏突然问道。

林兰亭惊得从椅子上站起,“太子妃是何意?”

卫清晏示意他坐下,“当初曹忆昭和时煜都是襁褓中就被带去了大魏,两人年纪应当相仿,会不会两人身份曾被互调过?”

“可三姐当年是被萧沛玷污,她的孩子是萧沛的,萧沛虽也是先帝血脉,但他并非太后嫡出,这也是火毒图案的玄妙之处,只有帝王嫡出血脉生出的孩子,才有那图案……”

但萧沛从来不曾承认过,他与三姐有过肌肤之亲,莫非,当年那个人真的不是萧沛,而是皇帝姐夫?

可皇帝姐夫怎么会是那种人,先不说他对皇后的感情,便是他真的无意犯下此错,也绝不是不负责任之人。

林兰亭自小跟在凤昭帝身边,于他来说,凤昭帝这个姐夫,亦师亦父,他信凤昭帝,胜过皇后。

“你们确定太子的生辰有问题?”林兰亭不错眼地盯着两人。

两人齐齐点头,等的就是林兰亭这话。

林兰亭闭了闭眼,“此事你们先莫要声张,我会仔细查一查当年之事。”

顿了顿,他看向时煜,“但无论你是皇后的孩子,还是三姐的孩子,都是我的外甥。

今日我托大,以舅舅的身份,向你要个保证,无论你与皇后走到何种地步,请你莫要做伤害凤昭的事,可否?”

“既然我生辰有异,你还信我是凤昭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