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安不想跟着时煜他们进宫。

他今日来的目的,是想坐实卫清晏落一个谋害镇北侯府老夫人的罪名。

本以为他们初来乍到,哪怕身份高贵,在无法自证的情况下,也会诚惶诚恐。

而后,大魏那边或许会跟着诚惶诚恐,或许会为了大魏颜面据理力争,但无论是何情况,最终他都会咬死卫清晏。

他的确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卫清晏下的毒,可卫清晏他们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们下的毒,但卫清晏去庄子是抵赖不掉的事实。

再经过得当的舆论导向,他的目的便可达成。

可事情的发展,与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样,大魏国力不及凤昭,大魏人却像吃了豹子胆一样,那么刚,说话更是不懂委婉,粗鄙至极。

皇后定然也是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所以,才会及时出面,让他们去宫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若大魏不罢休,那必然会有一方要牺牲,他担心牺牲的会是他。

毕竟,皇后在一些事上已经对他有些不满,否则也不会将那瓷瓶送去太子府,以此来敲打他。

偏偏青芜又插手进来,要调查福珠之死,实在令他不安。

可他能抗旨吗?

不能。

那就只能跟着进宫。

到了太和殿,皇后已端坐龙椅之上,见到他,便是眉眼凌厉地问道,“镇北侯,今夜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永安便又将在太子府门外的说词,同皇后说了一遍。

“胡闹。”皇后斥道,“没有明确证据,你怎可认定太子妃就是下毒之人。”

“娘娘,臣的老母亲八十多了,见她躺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臣心痛难当,的确失了分寸,冲动了些。”

梁永安到了宫里,态度缓和了些,“可今日的确只有太子妃见过家母,家母也的确是中了毒。

给家母看诊的大夫说,那毒药他不曾接触过,无力为家母解毒,家母的情况十分不好,臣担心若不及时解毒,家母怕是……”

他声音渐渐哽咽,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时煜面前,“殿下,今日是臣鲁莽了,但臣实在是担心母亲,才冲撞了殿下。

请殿下看在我母亲年事已高,又曾痛失儿孙的份上,若真是太子妃动的手,请殿下帮忙说和,请她高抬贵手,赐老臣母亲解药吧。”

时煜不愿与他做戏浪费时间,只看向皇后,“清晏不曾下毒,我们也已报官。”

“可臣听闻太子妃会些玄术,或许她有抹除痕迹的本事,万一府衙查不到什么,我那老母亲便白白死了么?”

梁永安竟俯地捂脸哭起来。

“哭早了,你老母亲还没死呢,照你如此说,若我家太女真有那等厉害本事,何须去庄子,直接在太子府做个法,送你家老太太归西不就成了?”

王刚正肃容着脸,往前站了一步,“我家太女与你家老太太无冤无仇,要给她下毒做什么?

真要害她性命,我家太女是寻不到立即要人命的毒药?还是做不到悄无声息?要让你得了她去过庄子这一个把柄,在这胡搅蛮缠?”

他看向梁永安的眼神,俱是轻蔑,以至于看向皇后时,那轻蔑还未完全来得及收回。

朝皇后拱了拱手,“这般荒唐,子无须有的指认,外臣盼着凤昭皇后能给我大魏一个交代。”

皇后沉默片刻,徐徐道,“如今双方各自都无证据,而老夫人情况危急,不如此事暂且搁置,交由大理寺查办。

先全力救治老夫人,本宫会张贴皇榜,为老夫人寻觅解毒之人,但凡解毒成功,赏白银五千两,从本宫私库所出。

这样,便是大理寺那边尚未查出真相,或许从老夫人口中也能得知实情,如何?”

她说话时,看向的是时煜,眉眼里带着关切,还有一些无奈。

时煜并未看她,只微微挪动了脚,换了个站姿,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或许不是凤昭皇后的儿子。

站在他身边的王刚正,见他双脚脚尖微微朝内,得了示意,接过皇后的话头。

“外臣认为,不妥。”

在大魏时,他本就已是容王的人,最清楚时煜刚刚的站姿是何意思,不必顾虑他和皇后的母子情,直接开干便是。

得了时煜这样的指示,他还客气什么?

“我家太女今日不入宫,也是担心有人误会皇后为她徇私,现下看来太女确实明智。

娘娘,为老夫人解毒确实是重中之重,但您的儿媳问心无愧,这赏银若是您出了,反叫外人误会是娘娘包庇我家太女,那我家太女可真是无罪变有罪,有嘴说不清了。

而这全民张贴皇榜,寻觅解毒之人,又何尝不是给下毒之人机会?届时,凶手借机给老夫人解了毒,还能得了赏银。

万一老夫人也不知是谁给她下的毒,或者有心包庇下毒之人,到时,大理寺也查不出个什么。

那我家太女同样不清不楚地背着这个名头,岂不是冤得很?”

“那你究竟是何意思?”梁永安气结。

他揣测皇后就是那个心思,此举不成,便只能暂时放弃,先设法给母亲解了毒,到时候,他这个苦主看在母亲病愈的份上,彰显大度,主动撤案,不予追求。

甚至,还可对外承认,是自己一时冲动误会了卫清晏,但下毒之人找不到,百姓定然会觉得是皇后在为太子妃遮掩丑事。

而他这个镇北侯也是不得不屈服于皇权,才忍了这委屈,便是百姓不那样想,这是他们的地界,他们也可以引导百姓那样想。

可这一切都叫大魏使臣赤果果摆在明面上,大魏这是真的要与他纠缠到底啊。

梁永安求助似的看向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