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叔祖父,也就是沈常山的叔叔,卫清晏替沈常山解怨时,在芙蓉县认识的那个老汉,寻去了容王府,要求见卫清晏。

原因是,他家刚中进士的孙儿沈鸿兴一场风寒死了。

风寒死人,在这个世代,也是常有的事,沈家人再痛苦,再遗憾,也只能忍痛将人下葬了。

可奇怪的是,自打下葬后,沈老汉几个晚上都梦见自己的孙儿。

他被困在暗处,嘴里一直呼救。

老人家醒来心都碎了,只当是孩子的墓地寻得不好,便请了道士上门,一顿改风水作法之类的操作后,当晚,沈老汉不但梦见了孙儿,还梦见了沈常山。

不是林锦之假冒的沈常山,是真正的,年少便被山匪所杀,之后葬在凤昭的那个沈家少年。

沈老汉的梦中,沈家少年将沈鸿兴从暗处救出,拉着他一直往前跑,嘴里喊着,“离开凤昭,回大魏去。”

林兰亭几个月前带走林锦之的棺椁焚化,几个月后,又从凤昭带回了沈常山,并葬在了沈家祖坟地。

秦思贤和沈思远兄弟俩虽什么都没说,但沈老汉人老成精,在侄子的墓前坐了一下午,将从前种种捋了一遍,隐隐有了些猜测。

这次梦到了少年时的沈常山,和当年离家时的模样差不多,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做了秦家上门婿的人,不是他真正的侄子,秦家的那几个孩子,也与沈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但沈老汉是盼着哥哥后继有人的,哪怕不是沈家真正的血脉。

虽不知那人为什么冒充他侄子,可他给沈家留了个沈思远,让他继承沈家香火,他便念他的好,这件事他便不想捅破。

因为一旦捅破,这层关系或许就再难维持了。

所以,他一开始没有找秦思贤兄弟。

直到,这样的梦整晚整晚地做,被救出的孙子,在梦里一次又一次被抓回。

沈老汉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痛煎熬后,再也顾不了许多,亲自寻到了秦家兄弟俩。

秦家兄弟定然知道真正的沈常山被葬在何处,才能将他骸骨换回,他葬身的地方,或许就是他孙儿魂魄被困之地。

经历过解怨的事,秦思贤兄弟如今是一点不敢轻视这种事情,忙带着沈老汉找到了容王府。

他们觉得沈老汉会做这样的梦,定然是有蹊跷的,而能帮他们的只有皇太女。

王直也是风寒丢了命,且他们都是刚考中的进士,时煜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便亲自进了宫。

卫清晏听完,没敢耽搁,将事情告知了皇帝。

皇帝抱着破煞,眉目沉重,“此事务必好好查一查。”

顿了顿,他道,“这几日你忙着,想必也没空照顾阿布,他便留在宫里吧。”

时煜莫名。

阿布还需要照顾吗?

一杆枪不是直接搁着,然后每日喂点血养着就成了?

但这种想法只是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便合计明白了前因后果,定是岳父和小舅子相认了。

皇帝这才想着将儿子留在身边,培养感情。

他这个做女婿的自然要有眼色,忙道,“我留点血在这里。”

卫清晏也留了些血,又将凌王府的事同皇帝说了。

皇帝确实知道凌王府的事。

但他和凌王妃本也没什么接触,先前也是猜到嫣然可能是凌王妃和先帝的孩子,便也不待见凌王妃,没打算管这事。

见卫清晏已经管了,且清晏说是为了蓝姝腹中的孩儿积福,他便觉得行一行善也挺好。

不只是两个小宝需要积福,他怀中的阿布二宝也需要的。

刚刚抱着他看皮影戏,二十二岁的大男孩了,看个皮影戏竟然那般激动,还和他讨论剧情来着。

说,他从前很想看戏,但因为是暗卫,只能主子去哪里,他跟去哪里,所以,从来没完整的看完过一出戏。

当然,他不是说阿姐对他不好,只是他从前做的是暗卫,就得做好本分。

问能不能今晚看个通宵,堂堂皇长子,这样小小的要求问的小心翼翼,他都险些落泪了。

“若宝,从朕的私库拿一笔银子出来,往后每月以阿布名义,城门施粥三次,必须是浓稠的,还得加上包子。”

他得为他的二宝攒些功德,没准功德盛了,阿布就能离开破煞,行动自如了。

这样往后想去哪,都好去的。

至于大宝,倒是不必他操心的,时煜那些药庄、医馆积攒的功德全都是供给大宝的。

卫清晏不知道皇帝已经把她这嫁出去的水,泼出来了。

马车上,她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一着急忘记给娘符咒了,没有符咒,娘是听不到阿布说话的。”

“没事,岳父会转达。”时煜安抚她,“这样不是更能促进他们父子感情交流么?”

皇帝估计嘚瑟得很呢。

卫清晏想到父皇刚抱着破煞不撒手的样子,确实如此,便将此事放下不想。

“沈老汉会做这些梦,很大可能是沈常山托梦,说明他还没有入轮回,他去死几十年,按理早该轮回的,这一点很可疑。”

卫清晏呢喃,“莫不是被困在了凤昭,不得轮回?还有王直,我在他灵堂没有找到一丝怨气。

会不会也被弄去了凤昭?可凤昭要这些魂魄和怨气做什么呢?会不会和凌王妃口中的尊者有关?”

她的问题,时煜一个都回不上来,但也明白,卫清晏这不是在问他,而是她思考问题的习惯。

等卫清晏不说话了,他才道,“我已经让人去吏部要今年中进士的学子名单了。

只是距离春闱过去不短时间,有些学子已经返乡离开京城了,只能用你皇太女的身份,向各州府发令,让他们关注归家的进士,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卫清晏先前只是让礼部关注一下,突然又出事,她还没顾得上去想防范问题,时煜替她想到了。

她捏了捏自家男人的脸,感激道,“谢谢。”

真是个贤能的内助啊。

时煜敛眉浅笑,“只希望能帮你更多些,若那些进士魂魄都去了凤昭,那我们凤昭之行,也得提前了。”

“时煜,我在想,凤昭的人为何要对我大魏学子下手呢?他们都是我大魏的栋梁,要动我大魏栋梁,对方想来身份不会低。”

她看向时煜,“或许,届时你会难做。”

时煜倒没此顾虑,“他们除了是大魏栋梁,还是人命,杀人者偿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你不必忧心,我不会难做。”

但他心底深处亦有隐忧,但愿这件事,别引起两国争端才好。

萧之安正好骑着马,走在了马车边上,惊蛰见是他,故而也没提醒车里的两人。

两人后面的话,便被萧之安听了去,他突然出声道,“害死王直的真的是凤昭人吗?”

但其实他心里觉得太子哥哥和嫂嫂说出来,就定是有证据的,所以没等两人问,又道,“他们为什么要害死王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