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姝沉默。

等女儿愿认时瑾这个父亲时,自会告知他真相,在此之前,她绝不会透露女儿的秘密。

只是想到女儿如今需得靠时煜补充生机,而女儿若生机流失,皇帝也会跟着昏迷,最终说了句,“时煜活,清晏才能活。”

她会这样说,也是想让皇帝重视时煜的性命,若功德印无法回到女儿体内,不仅女儿的命握在时煜手中,皇帝的命亦是。

时煜清楚这一切,却从不曾有过别的心思,这在皇家是极为难得的品质,这也是蓝姝认可时煜的原因,她不能告知皇帝真相,却想皇帝能对时煜再好一些。

因为时煜值得,若他是个心术不正,有野心的,大可由此拿捏皇帝。

“这是何意?”皇帝瞳孔微缩。

他记得清楚,当初时煜说过,他是在给清晏缝合尸体的时候,才知道她是女子之身。

那也就意味着,清晏的确是死过的。

死人复活!

“我见到孩子时,她浑身是伤,似破絮般,足足躺了半年之久才能由人搀着下地。

第一次给她擦拭身体,我不知要如何下手,因为没一处好地方……那时,我便想啊,这孩子的父母真混账啊。

竟让自己的孩子落得这般境地,就是让我一个外人瞧了,心都刀剜般的疼。

直到前些时日,我才知道,原来我就是那个混账。”

她扭过头,看着皇帝,“时煜说,清晏身上的伤,是她守护这大魏的勋章,他对女儿没有嫌弃,只有心疼,就冲这一点我便感激他。

清晏是个善良的孩子,她素来记得别人对她的好,你想要的答案,终有一日,女儿会亲口告诉你。

但在此之前,我只能告诉你,时煜为清晏做的,远比我们为女儿做的,要多得多。”

皇帝怎么会不明白蓝姝的意思,若他诚心做好一个父亲,终有一日,女儿会亲近他,信任他,告知他一切。

他想起来,卫清晏总是穿得严实,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她的脸亦有疤?”

见蓝姝点了点头。

皇帝心中抽痛,他倒希望卫清晏不以真面目示人,是为遮掩容貌。

从前她扮作男子,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身上有些伤疤再正常不过。

可如今她是女子,容貌和肌肤几乎就是女子的前程。

黄沙岭一事闹开时,他也听说过将士们牺牲时的惨况,只那时他是君,他们是臣民,他虽惋惜,却并无多大感触。

眼下将这些事,放在自己女儿身上,再想到时煜说的缝合,蓝姝口中的破絮,皇帝心口骤然痛的厉害,竟咳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

蓝姝忙命人去喊御医,脸上难掩惊慌,她只是想激起皇帝对清晏的愧疚,没想他竟会被刺激的吐血昏迷。

但很快,蓝姝便否了自己的想法,时瑾是皇帝,他内心比常人更强大,即便他真的心疼女儿,也不至于会难受地吐血昏迷。

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可御医两日一次平安脉,不曾发现皇帝身体有什么问题。

要么是御医查不出来,要么是他们被人收买。

但皇帝谨慎,不会只用一个御医,而是太医院的御医轮值给皇帝请平安脉。

没人能买通整个太医院,蓝姝心里有了判断。

并非御医隐瞒,而是他们真的没有发现问题。

能入太医院的都不是无能之辈,除非,皇帝得的根本不是寻常的病。

她想到了自己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夺舍皇帝,更想到冷宫和罪奴所消失的怨气。

这是她所不知的领域,她得快些将皇帝的情况告知女儿,或许女儿会有办法。

可,冯若宝出宫未回,皇帝还昏迷着,她不放心将皇帝交给其他人。

见御医几番施针后,皇帝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蓝姝急的在屋中踱步。

有道黑影闪身而出,“娘娘可是有吩咐?”

蓝姝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她认得,这是皇帝的暗卫统领墨义。

向来只听从皇帝一人命令,怎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墨义好似看穿她心思,解释道,“陛下担心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早有交代,若他有事,属下听从娘娘安排。”

“他让你听我行事?”蓝姝心中五味杂陈,再次确认道。

墨义点头,“还请娘娘吩咐。”

他在暗处将蓝姝的焦灼尽收眼底,见皇上迟迟不醒,这才现了身。

蓝姝没有再多时间思虑,对他道,“去请常姑娘和容王进宫。”

如果清晏没法子让皇帝醒来,宫里总要有人主持大局的,眼下,她能想到的人选只有时煜。

想了想,她又道,“陛下昏迷的事,暂且隐瞒下来,莫要让其他宫里的人知晓。”

尤其是太后。

说着看的功夫,她看向了两个御医。

两个御医将墨义的话听在了耳里,见皇帝对蓝姝那般信任看重,连贴身暗卫都交由蓝姝差使,哪敢轻视,忙应道,“臣不敢多言。”

墨义得了吩咐,一一安排下去,自己则留下护着皇帝。

可惜,皇帝昏迷的消息,终是叫人察觉了去,并捅到了太后跟前。

且说,卫清晏刚出宫就被时煜接走了,名头是让卫清晏陪他去置办年货,感受下过年的气氛。

可马车还没行到主街,就被人拦住了。

暗卫只说皇帝晕倒,其余不知,卫清晏和时煜几乎同时想到了夺舍。

两人再不敢耽搁,忙匆匆进了宫。

而此时,冯若宝也从秦府回来,得知皇帝晕倒,急的直抹眼泪。

正犹豫着要不要多请几个御医过来时,卫清晏和时煜进宫了。

蓝姝忙将情况同两人说了。

先前皇帝晕倒几次,都和卫清晏有关,而眼下卫清晏好好的,皇帝却吐血昏迷。

时煜询问御医情况,御医惶然道,“臣无能,实在看不出陛下是何情况。”

该想的法子也想了,若皇上有个好歹,只怕他们的命也难保。

两人求救似的看向时煜。

时煜沉吟道,“你们先去偏厅候着。”

这两个御医医术都不差,他们救不醒,那就极有可能是和医术无关,他们便没必要在场。

待御医离开后,他看向一直看着皇帝的卫清晏,“可有看出什么?”

卫清晏蹙眉,“黑气。”

皇帝眉心有抹黑气,刚刚与他一起用膳时,那抹黑气分明是不存在的。

应是有人对皇帝做了手脚,她想了想,画了一道抵挡邪祟的符咒。

可皇帝眉心的黑气丝毫不减消散。

便又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皇帝眉心。

那抹黑气才稍稍淡了些,卫清晏正欲松口气,便见皇帝眉心的黑气比刚刚更浓烈了。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成了青灰,蓝姝咬紧了牙齿,既担心皇帝,又紧张女儿的本事怕是瞒不住。

冯若宝急得想要发问,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外头有人传道,“太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