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意比时煜画的小像沧桑许多许多。

当年能入东宫做太子侧妃的女人,容貌岂能有差的,可现下的她,脸皮松弛,耷拉,身形枯瘦。

看见两人进来,她眼神落在时煜身上,“我记得我与容王殿下,并无仇怨,不知容王为何要抓我?”

卫清晏眸色微动。

她离宫时,时煜才几岁,她竟能一眼认出时煜,可见她中间是见过时煜的。

余正德说李书意离京后一直在江南,时煜就算去江南也是隐瞒身份的,那李书意认识时煜并得知她身份只能是在京城。

她这些年偷偷来过京城,她轻扯时煜衣袖。

时煜亦想到了这处,淡声道,“你说错了,本王是救了你。”

李书意唇角扯出一抹苦涩,“民妇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只不知王爷要对我作何?”

她自称民妇,便是要与皇帝和余正德划清界限,前者是没感情,后者是不愿牵累。

“有些事,想要李侧妃解惑,弄明白了自不会耽误李侧妃去见女儿。”时煜声音淡淡。

李书意的心骤然一缩。

容王清楚她的身份,还知她来京的目的。

“王爷想知道什么事?”

只怕不是小事。

时煜执着卫清晏的手,往前迈了一步,“淑侧妃的两个孩子,在哪里?”

李书意抬眸与他对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容王的心思和皇上一样么?”

都是想找到那双孩子,还是容不下那双孩子?

时煜想了想,点头,“本王算是替淑侧妃问的。”

李书意回京的路上,听闻了皇后已死,蓝姝回京的消息,见时煜这般说,便道,“淑姐姐的女儿,被刘荷带出了宫,此事你们已经知道了。

皇长子则被我换走了,罪奴所里时常有孩子出生,我命人从里头偷了一个出来,在稳婆带去给皇后的路上,调了包。

皇后掐死了罪奴所的那个孩子,将两个孩子交由刘荷后,我本还想将大公主也偷走,可刘荷太警惕,我没有机会,只得作罢。”

她收到了余正德的信,又经历了掳掠,险些就丢了命,有些事,她便不想瞒着,更想放低姿态,让容王满意,给她一个母女相见的机会。

“皇后满心想要淑侧妃一双孩子的命,你怎会这般容易就调包?”

李书意点头,“确实不容易,但有人帮我,皇后想要害死淑侧妃一双孩儿的事,也是那人透露给我的。

但不论你们信不信,我至今不知那人是谁。”

“你从罪奴所偷出了一个孩子,又将皇长子送进了罪奴所?”卫清晏问道。

“是,出宫不易,想要送一个孩子出宫更不容易,那人帮忙调包孩子之后,再没出现,我能力有限,只得将孩子送进罪奴所。

我本打算过些日子,等皇后放松警惕后,将此事告知淑姐姐,但我没想到,她会因此疯癫。

皇宫是这天底下最尊贵之地,岂能容疯癫之人,告诉了她,她护不住自己的孩子,还会连累于我。

我们的感情没有深到,我为她再度冒险的程度,只能将来再寻机会。

我也知罪奴所的孩子,是前朝皇室混乱的结果,大多活不长久,便买通了里头的主事,让他略作看顾。

只是,我后来得了机会假死出宫,也没顾得上他。

等设法命人再接触到那管事时,才知那管事见我已‘死’,没了银钱好处,便不再管那孩子。

我动用了自己在宫里所有能用的人脉,都没找到那孩子。

在罪奴所那样的地方,没人看顾的孩子,大抵是已经死了。”

她看向时煜,“淑姐姐曾对我有恩,我调包孩子算是回报了她的恩情,至于那孩子,我也尽力了。

因为找那孩子,我暴露了自己,这些年不得不远离京城,母女分离。

淑姐姐的恩情我已还,帮她是情分,不忙我也没错,请王爷看在我曾尽力过的份上,放我离开。”

她倒是直率。

皇宫里头难有真情,她愿意出手救下蓝姝的孩子,说明她还保存良知,知晓感恩。

后头没有尽力护住阿布,真论起来,他们的确怪不了她,时煜心里这般想着。

卫清晏咬了咬内唇。

听了李侧妃的叙述,她一时不知自己当年偷出阿布是对还是错。

若是她没偷出阿布,是不是阿布就会被李侧妃设法弄出宫,找个寻常人家养着,就不会战死。

她的手被时煜握了握,他低声道,“她带不出去。”

时煜知晓她在想什么,他在告诉她,就算当初她没有将阿布偷出来,李侧妃也无法将阿布带出宫,如此,阿布就只能在罪奴所被磋磨至死。

卫清晏想起她第一次遇到阿布时的场景,认同了时煜的话。

李侧妃在宫里时都无法将阿布送出宫,她出宫后只是余正德的妾室,想要从宫里带出人,几乎不可能。

见她脸色自责敛去,时煜视线转回李书意,“你要躲着的人是谁?”

李书意迟疑了下,回道,“我与宫人在茶楼见面时,被太后身边的王春嬷嬷碰见。

王春嬷嬷一眼就认出我,并试探了我,虽被我蒙混过去,但她是太后身边最得用的嬷嬷。

岂会不查我,我只能远离。”

“可太后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否则你不可能现在还能在这里。”时煜眉峰微压。

他了解太后,若她知道儿子的女人,不喜儿子竟敢假死出宫,还给她儿子戴绿帽,她定会将人找出来,处死。

被时煜猜到自己偷偷回过京城,李书意没有意外。

她神情有丝困顿,“我先前侥幸过,或许王春嬷嬷根本没将我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曾去查。

可这次回京,我在林州被抓时,他们显然是认识我的,亦或者见过我的画像。

我中了迷药,强行咬住舌尖让自己维持清醒,而后假装晕倒,听得他们说了句,不可让这个女人回京。

京城里认识我的人不多,知道我还活着的更少,所以,我想王春嬷嬷不是没查,或许只是没有告知太后。

只不知她又和誉王妃是什么关系,起先,我被带来庄子时,是被他们嫌弃过年纪大的。

如今知晓誉王妃所做的事,我更加确定,她抓我不是为了治病,只是为了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