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胥是光明磊落之人,从不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是以圣女没有防备。

圣女气坏了。

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卢长使纳闷道:“圣女,你不是服了避毒丹吗?怎么还会中毒?”

是啊,避毒丹可解百毒,连最厉害的蛊毒都能压制。

这究竟是什么毒?

……

卫胥解决完替圣女拖住他的最后一个傀儡高手,苏煊那边也杀完了。

罗刹就是罗刹,在体力悬殊的情况下,仍杀了两名傀儡高手。

自然,也有卫廷的冷箭与他配合默契的缘故。

第一次作战,便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这不仅是信任,也是一种胆量。

卫廷与苏璃跃下屋顶,苏小小也从巷子那头走了过来。

苏璃看着高大威猛的卫胥,简直激动到结巴。

“地——”

爹才喊了一半,被苏煊反手捂住了嘴。

卫廷眸光攒动:“爹。”

卫胥欣慰地点点头:“小七,长,大了。”

关于说话,他要适应一下。

苏小小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爹!”

我是你亲亲儿媳!

苏小小绝对是崇拜的小眼神,与崇拜秦沧阑一模一样。

“小小。”卫胥叫了她的小名。

看来这几日的记忆也没丢失。

苏小小原本还在担心他恢复从前的,就忘了这几日的了。

苏璃努力扒下了自家四哥的手:“我呢我呢我呢?”

卫胥看向他:“苏,小五。”

苏璃被认出来了,却一点儿也不高兴,甚至有一丢丢小失落:“不是儿子啦?”

苏煊又想揍人了。

卫胥去摸手中阔别已久的青峰剑。

卫廷突然道:“爹!当心!剑刃上有毒!”

卫胥手一顿。

苏璃凑过来,指尖戳了戳剑刃。

Duang!

他两眼一黑倒下了。

苏煊没眼看了,捂住眸子咬牙道:“都说了有毒,你这夯货!”

毒是苏小小给卫廷防身用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水剂,涂在剑刃上半点儿也瞧不出来。

当时圣女只盯着卫胥,没注意到卫廷在把剑抛给卫胥之前,悄悄在剑刃上抹了毒。

只闻是不会中毒的,不过圣女与卫胥交手,多少碰到了一点。

苏小小呃了一声:“你不怕爹碰到啊?”

卫廷:“我没想那么多。”

卫胥:“……”

这个坑爹的货。

……

苏小小给苏璃喂了解药。

卫廷将剑刃上的剧毒洗干净,收回剑鞘。

随后一行人除苏煊外全都回了长留巷。

鬼怖去与黑甲卫汇合,没这么快赶回王都。

卫六郎与卫青、李婉都在。

卫曦月也在。

她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不困,正坐在爹爹腿上数核桃。

见到爷爷,她抱着核桃罐子走过去,扬起小脑袋望着卫胥。

卫胥将她抱了起来。

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卫曦月七岁了,寻常大户人家的女儿家在她这个年纪就该学规矩了。

可卫曦月并不是普通的孩子,她眼中的世界也与别人的世界不一样。

何况生离了五年,谁还能不好好疼疼她?

卫曦月将头埋在卫胥怀里,安静乖巧极了。

说来也是愁人,三个小虎头都长个子了,卫曦月还是小小的。

卫胥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眼底闪过一抹柔和。

卫青、李婉与卫六郎看着卫胥这副正常不已的模样,一个个惊呆了。

卫六郎怔怔地唤了一声:“爹?”

卫胥望向众人:“我回来了。”

一句我回来了,让三人的眼眶都红了。

卫六郎含泪走过去,对卫曦月道:“曦月,六叔抱。”

卫曦月的小身子一扭,躲进了卫胥怀里。

卫青也道:“到爹这里来。”

卫曦月不下来。

很好,有了爷爷,爹也不要了。

几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苏璃叭叭叭地将今晚的事发经过说了。

他倒是想替四哥捂一捂小马甲的,可是好像捂不住了。

卫六郎很是惊讶:“啊……苏四他……”

卫廷看了自家二哥一眼,卫青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诧之色,果然家里最早猜到的就是二哥。

都说卫家老二藏得深,苏家老四又何尝不是?

端的是一对卧龙凤雏。

当听到圣女被卫胥打伤,还折损了一名心腹长使与多名傀儡高手时,几人都感觉痛快极了。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一直是苏璃在说,卫胥自始至终没吭声。

李婉听故事听得最浅,最先朝公爹看过来。

只见公爹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卫青两兄弟,眼神充满了难过与复杂。

李婉拉了拉卫青的袖子,示意他看爹。

回来的路上,苏璃就已经将卫家几兄弟的情况说了。

得知老大与老二、老六都活着,他惊喜万分,而在知晓老三、老四、老五永远留在了沙场,他不亚于又经历了一次丧子之痛。

卫青顺着卫胥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腿,笑着说道:“爹,我已经没事了,过几日就能站起来了。”

最近腿部的知觉恢复得越来越好,他已经在尝试复健了。

就是坐轮椅太久,腿上的力气都给坐没了,得一点点重新练回来。

卫胥的大掌落在他瘦骨嶙峋的双腿上,红了眼眶。

而后他又看向卫六郎。

卫六郎意气风发地握了握金色的拳头:“我很喜欢这条胳膊的,可好使了,还能当兵器用呢。”

卫胥缓缓摘下儿子的面具。

卫六郎用了苏小小给他的药,面上交错的瘢痕淡了许多,不再狰狞可怖,但到底是留了淡淡的痕迹,不难让人想象他被毁去容貌时的痛苦。

卫胥喉头胀痛地问道:“怎么……弄的?”

卫六郎低声道:“我不记得了,醒来就这样了。”

其实他内心早就接受了,和家里提起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此时被父亲这么一问,他的心底突然就涌上了一股委屈。

他低着头,鼻尖一酸,喉头也无尽地胀痛起来,哽咽道:“爹……好疼的……”

原来只要有爹在,他就可以做回孩子。

可以委屈,可以喊疼,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李婉把卫曦月从卫胥腿上抱了过来。

卫胥双手捧着儿子的脸,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战神闭上眼,一滴滚烫的热泪落了下来。

……

分别五年,虽找回了多日,可恢复了记忆才是真正的父子相认。

彼此心里都有许多话说。

卫曦月是孩子,苏小小是孕妇,俩人最先熬不住,一前一后睡着了。

李婉与卫廷各自将二人带回屋。

比起说自己这五年经历了什么,卫胥更想知道儿子们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这一说就到了半夜。

夜里蚊虫多,几人从院子里挪去了屋里。

苏璃趴在桌上睡着了。

三兄弟躺在**东倒西歪的,像极了小时候。

仿佛昨天他们还在蹒跚学步,一转眼,一个个都长成了男子汉,独当一面。

卫胥坐在凳子上,看了三人许久,怎么也看不够。

折腾了一整晚,他其实也累了。

可他还不能睡。

他得去见一个人。

寅时的王都寂静一片。

娄长老的住处,惠安公主与魅姬睡得香甜。

魅姬原本是要去见见先生再回程家的,可惠安公主落了单,她只好先留下来保护她。

苏煊没吵醒二人,独自在院子里静坐。

石桌上摆放着娄长老留下的香炉,里头是南疆独有的香料,专驱南疆的蚊虫。

这一坐,就是大半夜。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掠过墙头,落在了苏煊的身后。

苏煊神色不变,端着茶杯继续喝了一口茶。

“你在等我?”

卫胥问。

他正在努力习惯说话,语速很慢,“你知道我会过来?”

苏煊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他:“我该叫你一声卫胥将军,还是什么别的称号?”

圣女殿的傀儡都会拥有自己的新名字。

“卫胥就好。”卫胥说。

二人都没坐下。

卫胥看着他道:“你的武功不错,我几个儿子里,唯有老大,或可与你,打成平手。小七天赋最高,但他,练的太少。”

卫廷文武双全,但在一个武将世家,能出一个神童儿子太难能可贵了。

是以,卫廷在习武上没花太多功夫,反倒是读书习字多。

“你的武功……怎么来的?”

卫胥看出来了。

罗刹的武功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的,那个代价或许他已经给了,或许还未兑现。

苏煊不愿谈及此话题:“这就不劳卫胥将军费心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卫胥又问道:“你可还想杀我?”

用了还字,说明他记起了之前被刺杀未遂的经历。

苏煊倒也没否认,坦坦****地答道:“如果卫胥将军能一直保持清醒,我自然不会动手,可如果……卫胥将军最终还是沦为了圣女的傀儡,我唯有杀掉你这一条路可走。”

卫胥说道:“你杀不了我。”

苏煊正色道:“杀不了也得杀。”

卫胥的眼底没有失望,也没有惊诧:“好,希望你记住,你今晚所说的话。一旦我彻底失控,一定要,亲手杀了我。”

苏煊蹙眉,满眼震惊地看着他。

卫胥冲他招招手:“过来,我把我的弱点,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