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盔甲是在哪儿寻到的,卫廷就没说了,事关前朝遗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卫家眼下已经够打眼了,有些事不必说出来节外生枝。
冷子凌如果还活着,或许已将此事告知了冷家。
但他不怕冷家会跳出来告发他带走了卫胥的战甲与前朝遗物,且不说冷家知不知道匣子里的是前朝遗物,就算知道又怎样?
他们敢说吗?
他们拿着父亲的残图,不交给陛下,反而自己拽在手里,摆明了是想将宝物据为己有。
景宣帝提拔冷家是因为冷家听话,一旦冷家不听话,它就是下一个卫家。
冷家人没胆子去赌。
景宣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卫廷,放在龙椅上的手紧了紧。
“你说南下寻父,是已经确定了卫胥将军的下落吗?”
问话的是萧重华。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父亲脱身后,赫连邺一路追踪,在线索断掉的地方发现了几样南疆的物品。”
萧重华道:“所以你怀疑卫胥将军是被带去南疆了。”
卫廷道:“没错。”
萧重华狐疑地问道:“可是……南疆人抓卫胥将军做什么?”
卫廷如实道:“不清楚,所以我才想去查明真相。”
萧重华抬眸望向龙椅上的景宣帝,郑重地说道:“父皇,此事疑点颇多,若卫胥将军果真落在了南疆人手里,南疆的居心就不得不防了。”
一个老将不屑地说道:“南疆不过是蛮夷之地,有居心又能如何?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国与国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西晋与魏国是大国,位于权势的最顶端,大周北燕不如此二国,需仰望其鼻息,而南疆不过是有几十个蛮夷部落组成的小国,相较之下,大周的优越感就出来了。
萧重华不疾不徐地说道:“那是从前的南疆,如今的南疆已统一了所有南郡的部落与小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了。且南疆以山为瘴,拥有天然易守难攻的地形,是绝佳的养兵之地,南疆若生野心,后患无穷!”
鸿胪寺卿一直没有说话,但眉头皱了又皱。
景宣帝留意到了他的异样:“鸿胪寺卿,你可是有事启奏?”
鸿胪寺主掌与各国之间的邦交,鸿胪寺卿要启奏的多与他国的消息有关。
景宣帝本以为北燕来了求和的消息,哪知却是南疆。
景宣帝脸色一沉:“你说什么?求亲?”
鸿胪寺卿讪讪道:“是,南疆王恳请为他儿子求娶一位大周的公主。”
开口的又是那位老将:“哼,我看南疆王是做梦呢,我大周金尊玉贵的公主,岂可嫁去蛮夷之地?”
鸿胪寺卿就知道没戏,都没打算在朝堂上说的,只想一纸奏折递上去,交代一下等着景宣帝拒绝就完了。
是今日卫廷提到卫胥将军可能在南疆,他才犹豫着要不要顺带提一提。
景宣帝是不可能答应把女儿嫁去那种鬼地方的,大臣的女儿也不行,若是传出大周的公主下嫁蛮夷之地的消息,怕是要成为列国的笑柄。
南疆的求亲,景宣帝压根儿没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头疼的是卫廷南下寻父一事。
卫廷道:“陛下昨日在御书房问臣立下大功,想重重地封赏臣,问臣有什么想要的,臣什么也不要,只求能去找自己的父亲。”
景宣帝嘴角一抽:你昨日还说别无所求!
卫廷刚在边关立下汗马功劳,此时他提出寻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景宣帝能不答应吗?明君的人设还要不要了?
景宣帝道:“可你伤势未愈……”
卫廷正色道:“臣寻父心切,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朝臣们纷纷点头,一片孝心,怎不令人动容呢?
“陛下,让卫廷寻回卫胥将军吧。”
“臣等恳请卫胥将军归朝!”
“臣等,恳请卫胥将军归朝!”
满朝文武皆替卫廷与卫胥请命,景宣帝总不能与满朝文武作对,只能答应了。
……
出了皇宫,卫廷坐上了卫家的马车。
老侯爷与苏渊也坐在里头。
他俩今日是故意请假不去上朝的,别人可以替卫廷请命,秦、苏两家却要暂避风头。
“陛下可答应你去南疆了?”苏渊问。
“答应了。”卫廷说,“多谢大伯与舅祖父。”
老侯爷与苏渊明面上没去上朝,暗地里是悄悄打点了一二的,那些率先跳出来替卫廷请命的全是他们打过招呼的。
老侯爷叹道:“也只能帮你到这儿,再多就该适得其反了。”
卫廷点头:“我明白的。”
“今日就算是与陛下正面对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老侯爷看向卫廷:“希望你的推断没有错,你父亲还活着,在南疆。”
苏渊道:“不论卫胥在不在南疆,为了卫青也必须去。”
“嗯。”老侯爷对卫廷道,“你们打算从哪里走?”
卫廷想了想,说道:“走青州南下,顺路带小小回去祭个祖,也给娘上个香。”
苏二狗与苏小小的亲娘陈氏被葬在青州的乡下,早先是不确定苏承的身份,眼下苏承既已认祖归宗,陈氏其实也该迁坟了。
他们打算等从南疆回来,就把陈氏的棺柩一并迁回京城,立护国公夫人的石碑葬入秦家的风水宝地。
老侯爷怅然一叹:“是该如此的,唉,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陈氏虽在乡下出生,但有爹娘也有兄长,日子本该过得不差的,却自幼不被当个人看,好不容易出嫁了,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又撒手人寰了。
老侯爷拍了拍卫廷肩膀:“去看看你们娘,挺好。”
……
卫廷去南疆的事定下了。
卫青也一并同行,他是西晋谋士,他的行踪景宣帝管不着。
李婉舍不得他,怕这一别,又是永别。
卫青温柔地看着她:“婠婠放心,我会回来的。”
卫曦月也舍不得爹爹,坐在卫青腿上,小手死死地抱住他脖子。
卫青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爹爹也会想曦月的。”
卫老太君坐在房中,想到几个孩子又得走了,心疼得不行:“没回来几日,又得离京,我这孤老婆子身边总是冷冷清清的。”
卫廷捏了捏祖母的手:“不用担心我,我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卫老太君瞪了他一眼,嫌弃地将他的手拿开:“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我的孙媳妇儿和小重孙!”
卫廷一脸受伤:祖母您变了,您不疼小七了。
傍晚时分,景宣帝的圣旨到了,让卫廷务必寻回卫胥将军,此外,景宣帝还安排了一位王爷随行。
苏小小问道:“是萧独邺吗?”
卫廷看着圣旨凝眸道:“萧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