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抱着卫曦月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林子,来到一望无际的官道上。
她的力气被耗尽,可她不敢停下,她跌跌撞撞往前走,终于碰到了前来寻找她的秦家铁骑。
周副将赶忙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来到蒋氏跟前,接住她怀中就快抱不住的孩子:“卫夫人!”
蒋氏腿一软,险些摔下去。
周副将赶忙扶了她一把:“给我吧,卫夫人。”
蒋氏一直维持着抱孩子的姿势,双臂已经僵硬,周副将缓缓将孩子抱过来,对她说道:“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蒋氏虚弱地喘着气:“南……逆贼在里面……你们快去抓人……”
周副将派了两个骑兵护送她回卫家,剩余人与他一道按蒋氏所指的方位进入林中。
然而等他们赶到案发现场时,却只看见几滩几乎快要干涸的血迹,和两具暗卫的尸体。
“有什么发现吗?”
秦沧阑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
周副将转过身来,看见秦沧阑与苏陌策马而来,他拱手行了一礼:“元帅,苏公子。”
秦沧阑已卸去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但军营的弟兄仍习惯称呼他一声元帅。
他继续答道:“回元帅的话,从现场痕迹来看,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双方都受了伤,但……人都不见了。”
秦沧阑与苏陌下了马,仔细勘察了现场。
秦沧阑与鬼怖、南阳王都交过手,深知二人都是不要命的打法,生死往往一瞬间,战斗的胜负有时未必是由武学境界决定的,任何一个小小的因素,都可能改变最终的结果。
“他们又换了个地方打吗?”苏陌问。
秦沧阑蹲下身,指尖蘸了蘸地上的血迹:“从这个出血量来看,其中一人受了致命伤。就不知是鬼怖还是那家伙。分头找,应该走不远。”
很快,苏小小与卫廷、卫六郎也赶到了。
三人看着地上的血迹,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被重伤的到底是谁呀?那家伙该不会和莫归远一样有什么保命的手段吧?”
苏小小在地上找到了一个瓶子,这段日子她没少研究了西晋毒师的手札,认出了这是死士的化功散。
卫六郎神色一变:“大哥他……中了化功散?那岂不是……”
那家伙本就难以对付,再加上化功散的功效,大哥凶多吉少!
卫廷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顺着血迹找,找到一棵大树下,血迹没了。
他们只得四散开来,继续寻找。
秦沧阑调来骑兵,卫廷也回京城调来禁卫军,从林子里找到山里,找了整整三天三夜,也没找出二人的踪影。
就在第四天,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之际,鬼怖一身寒霜地出现了。
卫六郎忙从大树下站起来,扑过去扶住他肩膀,上上下下打量:“大哥?”
卫廷与苏小小也朝他走了过来。
他肩膀有一处贯穿伤,身上有几处不算太严重的割伤,苏小小将他带到大树下,打开急救包为他处理伤势。
卫廷跟了过来:“大哥你的功力……”
鬼怖说道:“吸入的化功散不多,损失了一点点功力,练练就回来了。”
卫六郎问道:“南阳王……”
鬼怖低声道:“死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倒是没觉得那家伙死得突然,毕竟卫、秦、苏三家都出动了,还拉上了景宣帝,要还弄不死那家伙就太没天理了。
他们与他之间的斗争从清剿白莲教开始就拉开了序幕,白莲教是他手中最厉害的刀,白莲教没了,他的羽翼也被剪断了。
随后他又失去了赫连邺这个大冤种,势力进一步被削弱。
当然,他们并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就算造反不成功,杀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好在一切终于结束。
卫六郎长呼一口气,正想问大哥你是怎么把那个大混蛋杀死的,这三天你都去哪儿了,就听得鬼怖说道:“什么也别问,还有,以后不要叫那个人南阳王,叫他萧君。”
“萧……君,哦。”卫六郎听话地应下。
长兄如父,大哥的话自带血脉威压。
鬼怖自怀中掏出一个包袱递给几人。
卫六郎拿过来,打开一瞧,看着那明黄色的布帛,眉心一跳:“是先帝遗诏吗?咦?不对,是空白的。”
鬼怖道:“先帝遗诏毁掉了。”
萧君还是先他们一步找到了先帝遗诏,不然他也不会有胆子逼宫造反。
“密旨也毁了。”鬼怖说道,“我亲手毁的。”
卫六郎惊讶道:“啊……遗诏和密旨我都不奇怪……可这道空白圣旨是怎么回事啊?”
上头摁了先帝的手印,盖了先帝的玺印。
“这才是萧君的底牌吧。”
他们此前都忽略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册封的密旨一共有两道,先立他,再立汝阳王,可以说从立汝阳王的那一刻起,他的密旨就不奏效了。
他哪怕造反成功了也属于谋朝篡位,名不正言不顺。
若有这道空白圣旨,就不一样了。
苏小小不解:“他既然有这个,为何不早拿出来?”
鬼怖说道:“被南阳王藏起来了,萧君一直在找。”
几人齐齐一怔,顷刻间明白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苏小小坐马车,三兄弟策马走在一旁。
鬼怖对卫廷道:“找块坟地,能看见敏儿墓碑的。”
卫廷:“好。”
……
卫廷带回了“南阳王”的尸体给景宣帝,这件事尘埃落定。
景宣帝不愿伤太后的心,没对外宣布是南阳王,依旧维持是有人假冒他造反的说辞。
有关南阳王与萧君的真相,卫廷没打算告诉他,他又不是真的投诚了景宣帝,不过是借景宣帝的手来对付萧君而已。
此次事故算得上景宣帝即位十八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他差点儿就没了命。
在他可以下床之后,即刻着手封赏功臣。
首功是苏承。
他护驾有功,又力挽狂澜,将禁卫军的叛变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减免了大量伤亡。
他已是护国公,爵位上没得加了,景宣帝擢升其为禁卫军正统领,兼皇城司副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