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游亦杨没课,直接去了市局报道。
在聂长远的电脑上,他看到了那段杀人视频,与他一同观看的,还有依旧蹲在他身边的老疯。
摇晃的画面中,游亦杨最先看到了正在沙发上跟老婆孩子一起看电视聊天的老疯。
老疯今晚的心情不太好,当然是因为今晚的不速之客太多,打扰了他的生活。
很快,老疯瞧向镜头,他愤怒地朝这两个去而复返的年轻跨步走去。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杜晖高高举起的一块砖头,这一砖头砸下去的力道之大简直让人触目惊心,随着老疯应声倒地,砖头也碎成两半。
紧接着,两人在附近摆好了两部手机,一边对话一边一人蹲在老疯身体一侧,各自用手中的砖头去砸老疯的头部。
“亲爱的,你怕吗?”单闵诗颇为兴奋地问,问完后,抡起砖头砸了一下老疯的头。
“不怕!”杜晖表决心似的大声回答,也抡起砖头用力砸下去,“只要能向你证明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的决心,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也是,亲爱的,这样一来,我们俩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永远不会离开对方。”
单闵诗娇嫩的小脸上是老疯喷溅的血迹,还有幸福甜蜜的笑容,像是一面天使,一面魔鬼。
“反正这个老变态活在世界上也是浪费空气,死了倒干净。好臭啊,咱们还是快点结束,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
杜晖刚想说什么,话还未出口便哇地吐了一地。但他用袖口抹了抹嘴,继续把砖头高高举起。
“亲爱的,这下你也不用担心我去外地上学啦,不用担心我会在那边另结新欢啦。”杜晖又砸碎了第二块砖头。
单闵诗娇笑,“那是,量你也不敢,你要是敢对不起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咱们一起蹲监狱。亲爱的,相信我,这样做可是要比我现在就跟你那个保险得多,更能确保我们不会分开,永远在一起。”
忙活一番后,两人还在镜头之下相拥来了一个绵长的热吻,完后才收起手机结束录像。
视频结束,聂长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游亦杨身后,哑着嗓子哀伤地说:
“单闵诗那边已经在被押解回来的路上。唉,这两个当年高考成绩都不赖,只可惜学校和他们的父母没有教会他们最起码的善良和理性,这才导致这么一场荒唐的悲剧。”
游亦杨感叹:
“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我父母得知我跟菲菲恋爱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强烈的反对了。心智不成熟的年龄的确不该恋爱,否则只会害人害己,搞不好还会酿成悲剧。”
游亦杨内心里第一次后悔,他后悔自己高中就跟栾菲菲热恋,如果不是这样,栾菲菲说不定也不会死。
说到底,栾菲菲的死很可能也是谋害父亲的凶手的杰作,那个凶手想要报复父亲的方式除了杀死父亲之外,还有杀死他这个儿子。
很可能当时凶手想要杀的人是自己,可是因为自己跟栾菲菲坐得太近,那根利箭才会偏离目标,刺入了栾菲菲的喉咙。
说到底,他和栾菲菲也算是早恋的受害者吧。
“这案子在我看来就算是结了,在赵局看来也算是在一周之内找到了真凶和铁证。刚刚赵局叫我过去,我在市局的饭碗算是保住了。
“这还要感谢你,亦杨,多亏了你的帮助。虽然说你这探案的方式有些不靠谱,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所以不管是主流侦探还是你这样的非主流病探,只要是能破案,就是神探。”
聂长远由衷地表示赞叹,原来游亦杨真的继承了他父亲的能耐,以后说不定还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游亦杨仰头让眼眶的泪水风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于聂长远的夸奖还挺受用。
他转头对聂长远说:“谢谢你能欣赏和信任我这个不靠谱的侦探。言归正传,老聂,我已经兑现了诺言,该轮到你了。”
“我懂,明晚,明晚你来我家,我会给你一个答复。”聂长远很艰难地说。
游亦杨点头,叫上身边的老疯,起身告别:
“我下午还有课,明晚见,明晚之前你也正好做做准备,别到时候记忆力不够用。”
聂长远喃喃地说:“的确,我得做做准备才行。”
游亦杨因为被害妄想症,总是避免坐公交,担心公交车上人太多,杀手会混在人群中拥挤之中给他一刀。
所以只要是出门,如果没有聂长远的车接车送,他就打车。他觉得打车对他来说是随机的,所以司机谋害他的几率比较小。
跟老疯一起坐在出租的后座上,游亦杨一直在打响指提醒自己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病情,千万要忍住不跟老疯讲话。
“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老疯诚恳而感动地对游亦杨说。
游亦杨冲着身侧点了点头,始终还是没忍住:
“对不起,这份迟来的公道竟然迟了10年之久。好在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你也可以瞑目了。”
司机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从后视镜笑呵呵地看着游亦杨,问:“你在跟我说话吗?”
“我要走了,”老疯仰头露出欣慰的笑,“你做的事对我很重要,对很多人都很重要,请你继续下去。”
游亦杨知道,老疯是在跟自己告别,这一别,恐怕他再也看不到老疯的幻象。
而看不到是因为他自己对于这案子已经释怀,所以与其说是老疯在跟他告别,不如说是他跟这案子告别。
总之,他跟老疯都算是从这件沉积了10年之久的悬案中解脱了。
“我会做下去的,这是我的理想,虽然不能以警察的身份去实现,但我也不会放弃。”
游亦杨有感而发,继续与老疯对话:
“你是我经手的第一起案件,但绝对不是最后一起。还有太多被人们忽略已久、被警方尘封多年的悬案,冰冻已久的积案等待热血侦探去还原真相。”
司机哈哈大笑,“孩子,你们这是偷拍的整蛊游戏吧,故意装神弄鬼,想看看我会不会被吓到?哈哈,这可是大白天,再说我可是跑过5年夜路的老司机,什么世面没见过啊?”
老疯微笑点头,挥手告别,“孩子,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查查我是谁。”
游亦杨不禁也挥手道别,看着老疯的影像渐变一般缓缓消失,他竟然有些鼻子发酸,但更多的是释然和欣慰。
出租车开到农大门口,游亦杨付钱下车,司机大哥一直笑呵呵望着他,从车窗伸出头问:
“孩子,是什么节目,什么时候播啊,我等着看自己上镜呢啊!”
到了学校,游亦杨没有直接回寝室准备去上下午的专业课,而是先去找了他曾经找过十几次的系主任。
“怎么又是你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想要搬出去住可以,但是你的情况特殊,万一要是搬出去住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学校付不起这个责任啊。除非你母亲愿意签署一个给我们免责的声明。”
系主任每次都是拿这套话对付游亦杨。
游亦杨也拿出每次都要拿出的理由,说自己在寝室住影响室友的身心健康成长,可是系主任就是不为所动。
“这样吧,我争取给你换一个单人寝室可以了吧?但是目前还没有空出来的房间,你再等等。”系主任头也不抬地继续敷衍。
游亦杨知道,学校怕担责任,他母亲入院治疗前可是花了不少钱打通学校领导,农大才肯破格接收他这个精神分裂症还没有完全痊愈的学生。
学校一直就担心他这个不定时炸弹爆炸给学校带来不良影响,自然不会放心让他出去住。
而要母亲签署什么免责声明更是不可能,母亲要是知道他要搬出去独居恐怕会从医院里杀回来,母亲比他自己还要担心他被仇家寻仇,像他父亲一样丢了性命。
无奈,游亦杨第十几次无功而返。
第二天傍晚,游亦杨下课后直接打车直奔聂长远家,他带上了特意准备的录音笔,打算把聂长远讲述的父亲的案件细节全部录音,回去仔细分析。
到了聂长远家门口,游亦杨隐约闻到了从门缝里飘出来的饭菜香。
他觉得不太对劲,聂长远根本不会下厨,每次都是叫外卖啊,这香味可不像外卖,一定是有人在烹饪。
按下门铃等待的工夫,游亦杨心想,难不成老聂有了女友?
他打算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便调侃说:是哪个女孩这么不开眼跳进了你这个火坑啊。
门开了,游亦杨眼前是一片粉红色,“是哪个女孩这么……”
游亦杨话没说完,舌头差点打结,瞪大眼睛盯着眼前围着粉色围裙,手里还举着一只锅铲的聂长远。
他感觉好像是自己跳入了火坑一般。
“老聂,你中邪了吗?”游亦杨好不容易才回过神。
聂长远歪嘴坏笑,伸出手翘了个兰花指妖娆地指了指自己:
“哎呀讨厌,说什么呢,人家好得很。你可要记住啦,人家不是大男人喔,所以言而无信也可以喔!”
游亦杨脸色急剧阴郁下来,“好啊老聂,你在这等着我呢啊!为了食言,你也是够拼的了。”
聂长远瞬间恢复正常模样,粗声粗气的说:
“我都如此牺牲了,你总该放过我了吧,说真的,知道那案子真的对你没好处,反正我是宁可被你拿今天这事儿怨怼一辈子也不会害你的。”
游亦杨拿耍赖的聂长远没办法,只好举手投降:
“行吧,反正我以后有的是机会撬开你的嘴。既然你这次有愧与我,我也不能白白帮你破了悬案,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聂长远边说边回到屋子里,把粉色围裙一脱,“你小子又有什么幺蛾子?”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是麻烦你老人家大笔一挥,签个字。”
游亦杨在被系主任第十次拒绝的时候就想到了聂长远,他是警察,一个警察作为担保人签个免责声明,也许学校那边会同意就此放人。
“哈哈,怎么你们大学生还需要家长在作业上签字啊,没问题,不就是签个字嘛,对你哥我来说小事一桩,”聂长远大大咧咧地笑道,“只要不问我你爸的案子,什么都好说。”
聂长远把他首次烹饪制造的黑暗料理端上桌,居然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说什么比他想象中强点。
游亦杨刚刚落座便弹起来,抓起外套往外走,“你制造的这堆垃圾比你的女装扮相还让人反胃,老聂,咱们还是饺子馆走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