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面色突变,大喊道:“南清有什么资格,呵,真是太可笑了,事情一出,父亲就早早地将她从南氏皇族中除了名字,还用得着你来说什么!”

苏重宁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在死去的南清心中,苏重宁是她父亲派来的救世主,是她母族没有放弃她的证明。

可事实呢?

事实是,从一开始,她的母族为了保全自己的权益,丝毫没有犹豫地放弃了她。

苏重宁心凉了,眼眶微微泛红,她突然转身,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该怎样和南清交代呢,她不知道。

复而,苏重宁转身问章远:“你们对南清,真的如此狠心吗?”

章远低声道:“南氏皇族庞大,动一发而牵连全身,南清就算没有错,也必须是错了,我们不可能为她一人不顾所有人的性命!更何况朔州不也是做了一样的选择吗,这才是正确的。”

苏重宁有些楞,这就是所谓的上界吗,如此冷冰冰……

她一把夺过章远手中由苏重宁亲手递过去的玉佩,抹了下眼泪,恶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章远拦住了她:“皇室玉佩不能流落在外,请姑娘交出来。”

“我就是不交,你能拿我怎样?”

苏重宁冷漠反问,嘲讽地挑着眉头。

章远:“那不好意思了,”周围围着的护卫军全部涌上来,将苏重宁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重宁见这架势,垂眸低笑,“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吗?”

她手里握着的正好是吴淇所赠的昭昭,今天正好,以最纯洁的剑来抵御这些恶意之人!

她抽出昭昭,黑剑冷沉,却在南玉和章远眼中,是一把十分不起眼的剑,甚至可以说一把破烂。

南玉嗤笑,眉间的嘲讽根本压不住,“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就凭你,可以抵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的,真是白日做梦!”

章远自知内情,不愿伤人,但南玉不同,她的所有作为都是为了维护南氏皇族的尊荣,毕竟谁也不知道苏重宁会拿这玉佩做什么事情。

南玉道:“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抓起来!”

苏重宁只看着章远,他眼神回避,却没有任何动作阻止护卫军。

护卫军群起而攻之,苏重宁握紧昭昭的剑柄。

其实这玉佩没有拿回来的必要性,是苏重宁单方面看不爽南氏皇族这些人,想给他们教训。

那黑色如墨的长剑大开大阖地向外挥出去,发出璀璨令人难以睁眼的雪亮的剑光,迈着星子深诡异的步伐,搅着整个护卫大军,只听得见,剑刺穿人血肉的声音和劲风交击声。

原本被护卫军围得看不见身影的苏重宁,在一个又一个人倒下后,重新露出了身影,露出了那双眸如寒星的深邃双眼。

苏重宁道:“就凭我有一把剑。”

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中,苏重宁的玩笑温和尽数褪去,身上隐藏的那一面桀骜,睥睨一切的轻狂就此浮现。

南玉看着苏重宁轻挑眉尾,那种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她急得要自己上,但章远拦住了她。

章远在宫中多年,跟随南王四处征战,见过的高人很多,眼前的苏重宁气势内敛,但一旦拔剑都是杀招,招招致命,或许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赢得过她。

苏重宁看着章远,“幽州王最好永远不要想起南清,免得误了她的轮回路!”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地离开了。

可是她的心好痛,为南清心痛。

章远愣愣地站在原地,耳边环绕着苏重宁的那句话,世事无常,诸多无奈,南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啊。

章远眼神湿润,终还是摇摇头,对新赶来的守卫军道:“不用追了,随她去吧。”

南玉:“章管事!”

章远严肃地看向南玉:“玉公主在王面前还是谨言慎行吧……”

南玉愣住,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

——

苏重宁离开幽州,穿行在一片遥望无际的草原,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眼前是万悬镜留下的字:恭喜你,成功完成秘境任务,请闭上眼睛。

苏重宁将眼睛闭上,脑海里的记忆在不停地回溯,再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是万悬镜,柳伶舟对她笑道:“恭喜你,完成任务,夫子们对你的表现都很满意。”

苏重宁环视周围,夫子们唇角带笑,有些学子也欣喜地看着她,好像万悬镜中的所有都不过是一场梦,是虚假的。

苏重宁心脏抽了抽,开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干脆闭了嘴,勉强对柳伶舟笑了笑:“柳夫子,我有些累,能不能回去休息下?”

“自然,快回去好好休息。”

柳伶舟还给她了一些丹药,恢复生息,苏重宁没有接,只说睡一睡较好。

苏重宁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柳伶舟在后面望着她离开,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那是怎样的眼神,是同病相怜,是孺慕渴望,也是嫉妒恶意。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抓紧了衣服,心里想:苏重宁,十六年前,我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我的任务和你一模一样,你说这是为什么?世人皆说,万悬镜是一面神镜,它能照出你的过往和未来,我们注定要彼此纠缠,永不停歇……

——

上界,澜殿天宫。

三千长阶,远赴人间惊鸿宴,傍晚夕阳映红了金殿,这里是真正的云顶天宫。

神君独自一人坐在金殿的露台之上,眺望着远处的云海和即将落幕的夕阳,这场景他独自一人看了千年。

“神君,你的释放的两缕魂识的魂灯都灭了。”墨白弯腰虔诚地向神君禀报。

神君很安静,沉默良久,“我知道了。”

墨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年神君不断放出自己的魂识去找寻一个人,可到最后都石沉大海。

魂识消失有两种情况,一是魂识被更强大的力量覆灭,二是……魂识生出了自己的灵智,脱离主体,相当于神君给予他们生命,而他们不再是神君……

想到这里,墨白悄悄看了眼神君的侧脸,清冷孤寂,明明身向光明,却仿佛置身黑暗中。

“圣女闹着要找你……”墨白犹豫着还是道。

神君终于看了一眼墨白,很冷的眼神,“这些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汇报了?”

墨白屈膝跪下,“神君息怒。”

“下去吧。”

神君都看向那片晚霞,金灿灿的,若是第一次见肯定觉得美极了,可见得多了只觉得无趣,没有新意。

墨白时常看见神君独自一人待着,冬日侧卧赏梅,夏日尽听蝉鸣,这诺大云顶天宫,他一人,从春意盎然走到秋风落叶。他时常想,若是神君真的喜欢上圣女,会不会更开心,毕竟他等待的那个人永远都是杳无音讯。

等待着一个从未有过回音的爱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明知她会出现,可迟迟没出现,反复质疑,最终失望,神君就是这样。

神君见墨白迟迟没走,那双如冰雪的眸子睨了他一眼,“还有事?”

墨白回神,轻道:“不如,属下陪陪神君。”

神君转头不看他,“你爱待哪里就待哪里吧。”

接着,是两个人,长久的静默。

对于神君来说,这太正常了。

这天宫,不会有人喊他的名字,只会规矩地喊他神君;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放肆,他们常用那种看神的眼光看他,他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习惯,墨白已经算是比较出格的了。

可神君很喜欢他,他或许是这天宫中最理解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