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曦讪讪张不开嘴,她无力反驳,她确实生来天赋极佳,又生在微生世家,灵石丹药一应俱全。
苏重宁直视男子和钟离月,“所以你灭了多塞一族,可若是你们的强大建立在他族的苦难上,那你们和欺凌你们的人有何区别!”
钟离月崩溃大喊:“你非我族,安能知道,我们被打压的境地!”
“不要说了,”男人哽咽,却按住了钟离月的肩膀,让她平复冷静,“若我知道苍迦的目的是这个,我是断然不会来的。我本意只是为了多塞秘术救我族人,”说到关键,男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苍迦驱使我体内的魔蛇,咬死了本该成为下一任多塞的人,我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力回天。我本以为死一人救我一族,等我救完我的族人我就回来为其赎罪,回到水月族却发现我的族人死的死亡的亡,苍迦根本就是在利用我!”
“我的妻子,孩子全都不知所踪,我手中拿着来之不易的多塞秘术,余光瞥见苍迦已来寻我,为自保,也为赎罪,我重返多塞古镇。”
苏重宁暗道,这人竟然离开过多塞古镇,想必是趁着族中大乱趁机又进来了。
“后来苍迦来寻,与我相似的魔族气息,让波野愤怒之极,他进不来,我也不会出去。”
苏重宁冷然道:“躲在这里,你应该见证了你所做的好事,多塞死一人灭一族,何其无辜。”
“我知道,所以我誓死守卫多塞秘术,谁都别想拿走。”
苏重宁缓缓摇头,“你错了,苍迦已经开始用多塞银针伤人。”
“这不可能,我没有给过苍迦!”
钟离月咯噔一下,她心思活络,心机缜密,一下子就想到,“父亲,若是苍迦能够操控你体内的魔兽,就有很大可能透过魔兽的眼睛窥探多塞秘术。”
男人瞳孔震缩,沉默良久,仰天长笑,“多年守护是一场笑话,所谓赎罪更是泡影,为何苦难永远找上我们这些本就疾苦之人啊——”
苏重宁,微生曦,殷兰修都说不出话,了解完事情原委,只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多塞更是无妄之灾。
男人双眼无神,喃喃自语,“何来无辜,人生来便是相互辜负的。”
“若要我赎罪,来地府找我吧,我双手就擒,绝不抵抗!”
最后看一眼钟离月,不舍却决绝。
钟离月似有所感,“不——不要!”
风扬起男人脏乱结壳的粗重头发,他以极大的力气撞向坚硬的石壁,暗红的血液凿进石头中,那块石壁或许是他多年来无聊时倾诉的对象。
多塞秘术被甩进空中,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接住,苏重宁,殷兰修,微生曦无权阻止他的自杀,希望破灭,信念坍塌,多么痛苦,局外人没有资格替他承受痛苦。
钟离月往前一扑,重重砸在地上,手肘,膝盖全部磨破,却慢慢往前爬,微生曦看不过眼,想伸手扶她,苏重宁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可这……”
“让她消化一下吧。”
钟离月抱着父亲的尸体,仍有余温,低声慢道:“若是上天要我亲眼看着你死,倒不如你就在我的记忆中死去好了,也不会如此残忍。”
苏重宁久无波澜的心就因为这一句话掀起了一场海啸,是啊,天道爱让人做美梦,到最后,事与愿违,更加痛苦。天道不喜成人之美,所以世间多是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人啊。
记忆中一句父亲只是死于魔修内斗,远比亲眼见到来的干脆。
男人与魔兽共用身体,超负荷的压榨,如今尸体都难以维持形态,化作一滩污血,流了钟离月一身,她拼命想抓住,却抓了空。
她跪坐在地,悲戚,凄凉,无力,这是她的父亲啊。
苏重宁上前抱住钟离月,微生曦,殷兰修也团团将她环在中间,暖流传到钟离月身上,她不是一个人。
苏重宁说不出人各有命的话,她也不是什么命好之人,人各有命概括了她最爱的人之死,让她心有不甘,你能明白吗,那种没有原因,没有依托的苦难,最令人寒心,因为归结于上天不肯赐福于你,霸道得没有理由。
“有我们呢。”
钟离月看着苏重宁,眼泪划过鼻骨,带着刻骨的伤痛,“这就是我偏爱魔修的原因,无论哪个部族,都会有无辜的人。”
苏重宁怔住,缓缓点头,“你说得对。”
殷兰修捡过多塞秘术,“此地……不宜逗留太久,我们离开吧。”
钟离月呆滞的眼神令人心痛,微生曦揽过她的脖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亲人,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绝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平常,这话一说,钟离月肯定免不了一阵吐槽,但现在她只觉得一阵暖流淌过心里,抚慰了她心里巨大的沟壑。
亲人?
记忆中有谁还说过,是苍迦!
“钟离月,你的亲人,族人都离你而去,你只有我了,我会代替他们照顾你,保护你,我是你的亲人。”
可是多塞幻境中,她看见的是苍迦对她剜骨剖心,她和苍迦是敌对关系。此刻她心里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苍迦会不会后悔将她送到苏重宁身边呢?
可她从来也不信苍迦啊,虚与委蛇,谁不会呢?
四人整齐地走出甬道,离开多塞古镇。
苏重宁最后望了一眼石门上的刻字:多塞古镇。
只有波野一人了,人面石像,岁月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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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灵寒峰,殷兰修没有急于动手拔出兰烬的银针,而是仔细研究了一番多塞秘术,才动手去做。
三人站着来回走动,殷兰修坐在床榻前准备救人。
“你们坐着吧,晃到我眼睛了。”
钟离月还没有抽离亲人离世的悲伤情绪,走动中带着呆滞;苏重宁因为答应过纪唯一,一定会救好兰烬,难免紧张;至于微生曦,应该是无所事事地随波逐流。
苏重宁反应过来,对兰烬一笑,扯了扯钟离月,把她牵到座位上,微生曦傻笑着,也会自己座位上了。
殷兰修下手干脆利落,多年针灸治疗学习,唯手熟尔,对银针之法也大差不离,只要明确多塞秘术是如何封锁灵脉,封锁的又是哪几根灵脉之人意识全无,就很好治疗。
兰烬眼睛微睁开,猛吸一口气,仿佛灵魂归位,意识回归。
四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见他挣扎一番,眼睛半天睁不开,晕了过去,微生曦“切”一声,“有点没用。”
苏重宁问殷兰修:“他怎么没醒?”
“大概是,之前灵脉封锁,灵力堆积起来,瞬间开通,可能把他冲晕了。”
“好朴实的解释,”钟离月幽幽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