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宁面容平静,听着身后的人商量着怎么样将她推出去。

莫名觉得有些可笑,她就站在前面,怎么可能听不到后背那么大声的说话?

温然先怒了,他倏地转身,对身后的人说:“你们想要推出去送死的人,几次三番想要救你们于水火。她放下成见,甚至要保护魔修,希望你们重建家园。你们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

“说得好听,重建家园哪有那么容易,她会帮我们吗?”

“就是就是,我看呀,她也没什么权利,不过就是说得好听。”

其中甚至不乏有十方宗的人,“她既然是前辈,难道要我们这么多人送死吗?”

仿佛一击水,起千层浪。

一句两句就将温然淹没了。

兰烬高举双手,大声道:“难道她是强者,是你们苟且偷生的理由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共同打败敌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我们想活有错吗?现在把她交出去就是最好的办法。”

“真的打起来,有谁会在意我们的死活,我们不过就是一些边缘的人物。”

苏重宁脸上的希望渐渐消失,变成了冷漠平静,甚至蒙着一层死寂的阴翳。

看吧,这就是她守护的人。

她为苍生着想,可苍生却希望她死。

她所坚守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好,我留下来,你们将这些人放走。”

可她只能妥协。

苏重宁啊,苏重宁,我太了解你了,你宁可留下来,也不愿意自己逃走。

柳伶舟在心中想:因为你知道啊,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何必徒增伤亡。

这就是她和苏重宁最大的不同。

她所做的所有都是为了她自己,她不择手段,受尽痛苦,也只是为了往更高的地方爬。

而苏重宁呢,她想救的人太多了,所以榨干了她自己也得不到她应有的尊重。她可怜所有人,偏偏就是不可怜她自己。

殊不知,她才是最可怜的人。

华柔轻轻对芙蓉示意,圣羽卫瞬间,让开形成一条甬道。

众人欣喜若狂,纷纷从小道中奔走。

而苏重宁定定地站在前面。

无数的圣羽卫将她架了起来。

而她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些奔走的人群,直至看到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视线中。

温然,兰烬还有裴子铭,他们还没有走。

苏重宁,望着地上的几人的身躯,轻笑:“将他们带走吧,留在这里也没有用的。”

温然几人倔强地不肯离开。

“你们还不相信我吗?我哪一次没有安全回来?”

裴子铭想将师姐带走,听了苏重宁的话,慢慢后撤了一个脚步,他道:“那我们在十方宗等着你回来。”

人们散尽了。

苏重宁的手搭在了架住她的长枪上,轻轻一捏,长枪变形了,圣羽卫仿佛受到了猛烈的攻击,迅速后退。

华柔一见,坐不住了,从轿子中着急走了出来。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她恶狠狠地说道。

“逃不逃得了是由我说了算。”

“你都被所有人放弃了,不如死了算了。”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很多年前的卜卦大会上,你也是受别人嘲笑,被赶下台的呀。”

苏重宁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反唇相讥。

哪怕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敌人,她依旧挺直了脊梁,没有丝毫的怯懦。

清冷无瑕的面颊上满是平静无波,面对生死的淡然。

其实她也没有把握,但是现在死不死的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她缓缓望着头顶的一轮弯月。

寒境,此时看到的月亮应该也是这个吧。

她想师兄了。

师兄,我可能回不去了。

而远在天边,被她念叨着的人,此刻正快马加鞭地赶路。

华柔被气死了,她指着苏重宁,手不停地颤抖,“贱人!所以当年那个人也是你是吧?我就说怎么看着如此熟悉。”

“我一定要叫你千刀万剐!我要划花你的脸!”

“上啊,都给我上。听不见我说话吗?”

华柔气急败坏地指挥着圣羽卫。

穿着银甲的侍卫再次将苏重宁团团围住,他们交换了眼神,迅速决定用车轮战碾死眼前的人。

她手握着寒玉青,一眼就看出了对面的想法。

来吧。

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上所有垫背的。

目光落到穿着粉色云锦,衣着华丽的华柔身上,竟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想要她的命,那谁都别想安生了。

柳伶舟挑起白纱,看着外面那抹清冷孤傲的身影。

刀光剑影之中,她的身影几乎看不见,锐利的黑发被风扬起,她的姿态惊心动魄,像夺命的弯钩,毫不留情地收割所有的人命。

她收起温润,释放出自己的浑身的刺,只要靠近,瞬间没命。

苏重宁应该是这样的人。

她是带刺的玫瑰,却饱含着致命的毒药。每一个误以为自己能够赢过她的人,打败她的人,最后都倒在了她的脚下,被她狠狠地踩在脚底。

而柳伶舟曾经也是那样的人。

她不禁抓紧了自己手中的衣袖,双眼眯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苏重宁就突出重围,直冲到华柔面前,华柔猛地后仰,感受到一种冷烈的剑风。

双眼瞪大,瞳孔之间,眼中满是苏重宁那一双深邃的眼眸。

那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一双眼睛。

她不顾世俗,从不讨好任何人。

她为自己理想信仰所奋斗,即使信仰一朝崩塌,也不会自轻自推颓,放弃生命。

柳伶舟触手不及,就见华柔脸上瞬间出现一道惊心动魄的剑疤。

在寒光下,显得无比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