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宁颤抖着,呼吸急促,像是被突然的死亡所冲击。

她静静低头看,指尖慢慢伸出,却发现吴淇甚至连魂魄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练了禁术,或许是堕了魔,致使魂魄遗失。

她冷漠的眸子凝视着倒在冰冷石板的人,眸光闪动。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初见时懵懂少年,早就在时间的推波助流下消失不见。

那个或许会在大陆崭露头角,天赋异禀的少年也消失不见了。

苏重宁的身体只顿了一瞬,就离开了。

月亮清幽,平静得毫无波澜。

这就是人生。

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来来往往,往生路,黄泉路好不热闹。

回到寻医堂,她刚跨进去就听见了裴子铭的大嗓门,“兰烬,你昨晚是不是和微生空通信啊,我都看见了,你干嘛不告诉我!”

兰烬无语,“告诉你做什么?”

“诶,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是他兄弟啊。”

裴子铭凑到兰烬脑袋边,偷偷摸摸的样子,“是说微生前辈的葬礼嘛?”

“嘘,”兰烬到处看了看,才发现苏重宁有一段时间不在了,才放心大胆道:“这话可不能再重前辈面前说。”

他点点头,“听说今天是正式下棺,下葬了。”

苏重宁拖着身体,慢慢往里走,有时候不知道听力灵敏是好还是不好。

兰烬和裴子铭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微生曦,要下葬了啊——

她长长叹了口气,好陌生啊。

恍惚想起了和微生曦的第一次见面。

高傲的女子第一次见到比她更强的人,不屑地轻抬下颌,迎着风,对身旁的人道:“有什么的,总有一天,我会胜过她,成为最强的人。”

意气风发,骄傲明媚。

苏重宁从比试台下来,心有灵犀地朝微生曦看过去。

她误以为她听到她所说的话,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

苏重宁莫名其妙被人瞪了一眼,不明所以,却也不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后,转身离开。

背后的女子,像是被人羞辱了,脸涨得通红,向苏重宁提鞭飞去。

火红的长鞭子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将阳光一瞬间遮挡,苏重宁似有所感,侧身避过。

以为是谁看不惯她,毕竟看不惯她的人太多了。

两人刀光剑影,鞭子和长剑惊得周围看客慌乱逃窜。

“微生家的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看不惯呗,哪里见过比她厉害的人,这一见到受不了刺激了。”

苏重宁将众人的话听在耳朵里,略微一挑眉,“你嫉妒我?”

这话无异于挑火了,微生曦大声斥道:“屁!我会嫉妒你?”

“呵,我最讨厌耍剑的人了,像茅坑里的屎又臭又硬。”

苏重宁年轻,也气盛,冷若冰霜的脸也有几分不满,手中的长剑越发使劲,打得微生曦节节败退。

最后,以微生曦的火陨鞭脱手结束战斗。

苏重宁道:“你输了。”

平淡的语气令微生曦台跳脚,她颇有些难堪,但死死咬住后槽牙,挺直脊背,眼神坚毅,“我可以输,但我不会一直输。”

“你等着吧,我总有赢过你的那天。”

后来的岁月中,苏重宁孤寂无聊的生活中,几乎总有微生曦的出现。

她的鞭子耍得越发精彩,彻彻底底走进苏重宁的世界里。

兰烬一转头才发现走进来的苏重宁,连忙噤声,还给经常没有分寸的裴子铭递眼色。

可是,他是个没脑子的。

“前辈,你回来了,我刚刚听兰烬说……”

耳朵被人提了起来,裴子铭嗷嗷叫了起来,连话也说不出了。

“师姐,你干嘛!”

傅闻雪一个巴掌扇到他头上,“我让你帮病人包扎伤口,包到这里来了!”

“你怎么回事,我以后要是不在你身边了,你是不是要翻了天了!”

傅闻雪路过兰烬,在背后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将裴子铭拖走了。

兰烬咽了口口水,和苏重宁四目相对,他干笑两声,“前辈。”

苏重宁漫不经心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兰烬放下心来,心不在焉地捡着草药。

在经过他时,苏重宁低声道:“帮我和微生空说一声,杀害他姐姐的人已经死了。”

兰烬乍然回眸,见到的是余光下,手握长剑的黑衣女人的背影。

落寞,强大。

他心一颤,答道,“好,前辈……”你好好休息,说不出来。

如此强大的人,为什么会有如凝成实质的孤寂。

——

云顶天宫中。

华柔不咸不淡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芙蓉小心翼翼地道:“神君派人将观星阁锁了起来。”

华柔低敛着眼帘,漫不经心道:“锁就锁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她不紧不慢抬头,看着芙蓉,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芙蓉你跟了我那么久,我们在这里也算相依为命了,你是我最相信的人。”

芙蓉手抖着,笑着道:“那是自然,我绝对对圣女忠心耿耿。”

“那帮我做一件事情,你按照我说的,去找一个人,我要她的所有生平。”

芙蓉抬头,不经意撞进了华柔恶毒的眼中。

忙垂下头,直道好。

芙蓉秘密来到下界,好巧不巧,就是东夷。

疫病丛生,苏重宁尽管在尽力救治,但还是避免不了死人堆积成山,殷红暗紫的血液流在满大街,死人的身体交叠,无人下葬,慢慢发臭。

这才是普通人面对天灾人祸时的模样。

残忍,冰冷,可怖。

芙蓉从来生活在洁净,美轮美奂的云顶天宫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即呕了出来。

“呕——”

“姑娘,没事吧?”

芙蓉听到一道好听的男声,手遮住嘴,抬起头,见到一人。

那人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长身玉立,颜如白璧,一身白衣在这样的血腥的场景中显得似仙人。

芙蓉在心里默默拿他和神君对比,差了点,但这是下界,怎么可以和神君相提并论呢。

她看了眼他递来的帕子,有些粗糙,和她在上界用的差远了。

温然朗声清润道:“姑娘,若是嫌弃,我领你去前面医馆,你可以漱漱口。”

这些天来,温然见到了很多人,大多皮肤溃烂,面颊可怖,断手断脚的也不在少数,像这样的一身干净的女子,实在少见。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这样的女子一定有很爱她的家人或朋友,将她保护得这样好。

温然不忍心,让她在这里受害,感染疫病,痛苦绝望。

芙蓉看着此人面善,勉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