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

苍迦嘴巴不停,“不给钱,他们救、就活不下去。”

“你以为那个婆婆不知道她孙子要死吗,掐着临死地点让你救,再闹一下,煽动情绪,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她的儿子,丈夫,孙子,所有能依靠的人都没了,靠她自己根本无法生存。”

这些话像一道雷劈在苏重宁身上。

楼景河叹了口气,“阿宁,之前,你沉迷练剑,不通人情,不通人心。这一世,你游历四方,遍观各事,却还是不懂人心。”

“苍生苦,我要告诉你的远不止这些。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何尝不是苍生一员,何尝不苦?你做再多,只要对得起你的心,问心无愧,那就够了。”

“人心难测!”

苏重宁一时间理解不了,慢慢走出房间,若无旁人地走出寻医馆,在空**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楼景河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深,意味深长。

苏重宁感受得到雾气细密的融化在脸上,她恍惚中,脑海里反复出现,楼景河说的话。

好像理解了。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她以为魔修恶,所以想要屠尽魔修,后发现,人心恶,想放过部分可怜的魔修,适时杀些坏人。

可现在她发现了,不论是魔修还是人都有善有恶,有好有坏,她过于偏激,想要干涉他们之间的正常发展,所以一切失衡了。

可她错了吗?

没有。

她对抗苍迦,坚决抗疫,救了那么多人。

可到头来,仍要被人议论指责,泼黑污蔑。

那纪唯一是什么意思呢?

她是救世主,救得是什么苍生,什么世,她一直坚持的是否还有意义呢?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好像,没意义了,那就回归本心吧。

她只想要沈繁衣了。

不过分吧。

——

归葬崖,神主宫殿。

“好了吗?”钟离月问自己的大侍女。

侍女连连点头,“当然好了。神主终于想出去走走了,还开始心疼起苍主事了,要为他送汤,奴婢自然准备得妥妥当当。”

钟离月冷淡地点了下头,“那就走吧。”

侍女笑笑,连忙跟上她的步伐。

钟离月自那天知道了苏重宁送来的帖子,也听到了苍迦他们讨论后的打算,就焦急的不行。

她想赎罪,苍迦不把她交出去,这怎么行?

苍迦为了让苏重宁交出任雪,竟然传播疫病,简直是令人发指!

她眼眸闪过厉色,她有自己的打算,不能让他得逞!

大道在前,随着迷雾绵延至远方。

若是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吧。

她心里想得清楚,很快到了苍迦的宫殿。

站定,侍女顺着她的眼神赶紧敲门,一会儿后,门被打开。

是苍主事身边的人。

“神主?你怎么来了?”他的欣喜浮现在脸上,声音不自觉抬高。

自从那天去了神主那里回来后,就一直冷着脸,遭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大气也不敢喘,深怕引起主事的不满迁怒。

如今神主主动前来,肯定是来破冰的。

他道:“我去请示苍主事,劳烦神主耐心等我一下。”

小步匆匆,几步就走到苍迦面前,“苍主事……”

苍迦一早就听见他的声音,便也知道了门外就是钟离月了。

嘴角努力下压却有些困难,忍不住还是微微翘起。

终于知道自己的苦心了,也知道来看他了,不错不错!

他轻咳一声,“我知道了,你去……不,我和你一起出去。”

侍从听了也是笑脸盈盈,感觉今天终于可以上个好班了。

两人一同走到门口。

钟离月一抬头就看见了苍迦,他漆黑的眼眸锁着她,像化不开的浓墨,深邃,眼尾的隐隐喜悦冲淡了他本身的凌厉和锐利。

她垂下眼眸,轻声说,“我来,给你送点汤。”

苍迦克制笑意,侧身为她让了条路,“进来吧。”

侍从们乖顺地等在门外,给两人空间相处。

进了屋后,两人相对坐着,桌前,棋盘,清茶,手边的窗棂开着,梨花飘了进来,传来阵阵暗香。

“你还是挺有意趣的。”

钟离月就这里的装饰点评开口,实际上以前她也来过,彼时并不喜欢,只觉得压抑,现在看来,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看,似乎也不错。

苍迦轻笑,强装出来漫不经心,克制着钟离月主动找他的喜悦,“你怎么忽然来了?我都……没想到。”

“惊喜嘛?”

钟离月看着他,苍迦一时间入了迷,他最爱钟离月这双眼睛,深邃清亮,犹如一双璀璨的绿宝石,永远夺目,神秘,令人神往。

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惊喜。”

钟离月将手里的提盒摆上桌面,拿出一碗准备好的汤,寒境天冷,来时途中颇有些路要走,现在竟然还是热的,想来,钟离月是用了心的。

苍迦思即此,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他轻轻接过,钟离月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很想我喝?”

碗以至嘴旁,苍迦的动作却忽然顿住,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钟离月若无其事,只是藏在衣服之中的手紧张地搅到了一起。

“你怕我下毒吗?”

两句话忽然让场面剑拔弩张起来。

苍迦眉间笑容褪去,那股子漆黑幽深的感觉慢慢爬了出来,像是野兽苏醒了。

苍迦拥有着最原始的野性和直觉,在他这里,他不希望有任何的意外出现。

钟离月手心出了汗,眼睛瞥向一边,不看他。

“若是不信我,你大可以不喝。”

她根本就是懒得把戏做下去,颇有几分喝不喝,你自看着办的意思。

身上的幽暗深邃的,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并没有消失。

良久,钟离月听见一声轻笑,下意识抬头。

苍迦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一丝冷峻,微微翘起的唇角似笑非笑,可钟离月一眼望进他的眸子。

他抬眸向上看,锐利如刀,却夹杂着戏谑和嘲讽,像是看不起眼前人一般,挑衅至极。

他轻抿汤汁,莹润的水光被他的舌尖舔舐而过,散发着色气。

钟离月像是被什么击中,手脚趾都不自觉露出粉红,蜷起。

“喝了,开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