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寒境安静得可怕,钟离月道:“看样子,寒境的主力确实被调走了,我们应该尽快突袭。”

苏重宁沉默着没说话,脑海里一直回想到在归葬崖下看到的场景。

“我们,直接进入最深处,直搅苍迦的领域。”

钟离月:“如果不想有无辜的人受伤,这是最好的办法。”

微生曦不解:“哪里有那么多魔修,当然是趁着这个机会一同剿灭啊。”

“不可,”苏重宁和钟离月双双开口,异口同声。

“为什么?”

“那些人魂力低微,根本没有能力作恶,连生存都成困难,”苏重宁道。

“可是,剿灭所有魔修不是你曾经的愿望吗?”微生曦嗤笑道,“你就能确定他们不被苍迦利用吗?”

苏重宁目光沉沉地看着微生曦,“你看见了就知道了。”

突袭时间定在两日后的夜晚。

——

苍迦将一个人捆到了归葬崖的血池中。

吴淇在血池中泡着,听见动静,睁开眼睛,那个被紧紧捆住的男人他有些眼熟。

柳伶舟也来了,看着吴淇一直直直地盯着那人,笑着开口,“你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苍迦一乐,有些热,将黑色披风脱下,粗暴地拽着绳子,那人从昏睡中醒过来了。

那双眼睛有一闪而过的金光,很神性。

“要不是都认识纪唯一,我抓他做什么。”

苍迦语气不屑。

吴淇认出来了,观南阁山一居士——纪唯一。

一双金眼通天,不仅在修仙界声望极高,在普通百姓心中更是神一样的存在。

吴淇心中是很尊敬他的,他从血池中走出来,立马将纪唯一从肮脏的地面上扶起来,“前辈,你没事吧?”

纪唯一即便是受到了苍迦长久的囚禁与折磨,眼神依旧平和,“我无事,感谢。”

“老东西,现在还装,”苍迦最看不过苍迦这个鬼样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办法真正让他情绪波动。

苍迦走到纪唯一跟前,“你知道,我为啥将你弄醒吗?”

纪唯一眼中金光闪过,轻笑,笑容欣慰,“重宁师祖来了。”

他抬眸直白地看着苍迦,一字一顿,“你,怕,了。”

“我会怕!”

苍迦一下就被激怒了,他的手狠狠地掐住纪唯一的修长的脖子,下了死劲。

吴淇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发生的事情,才惊觉,纪唯一没有任何魂力,也没有反抗,反而是将脖子向上抻着,嘴里噙着不所谓和漫不经心的笑。

这位大师和他想的很不一样。

和他对比起来,苍迦的气势甚至矮了一头。

纪唯一不反抗,苍迦又要利用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柳伶舟见状,伸手阻止了苍迦,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台阶。

她对着纪唯一笑,但却没有伸手扶他一把或是帮他一把的打算,“唯一大师,我们自然是有事情要求你了,苍迦并没有恶意。”

语言轻柔,神态和缓,纪唯一的心忽然掀起波澜,这个女人的心计远胜苍迦,是这里最难对付的人。

他凝视她的眼睛,一双杏眼微弯,眼里闪过金光,缓缓吐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位姑娘,仇怨似乎更深。”

“所谓的山一居士真是厉害啊,”柳伶舟满口夸赞,身边的吴淇却莫名地打了个寒噤,这话怎么听起来阴森森的。

柳伶舟慢慢起身,低头斜睨着纪唯一,“再厉害又如何,你太过慈悲对自己而言就是一种残忍啊。”

“苍迦,布阵吧,我看他也清醒了不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做成阵眼,这种感受相当不好受呢。”

苍迦恶人做惯了,对柳伶舟的话产生共鸣,只觉得这样玩,更残忍更兴奋.

“我现在就去!”

吴淇在一旁,看着苍迦将纪唯一在地上拖走,纪唯一缓缓闭上眼睛,神性慈悲面容不改,只有对他们的可惜。

可惜,确实是可惜啊,吴淇也时常这样想。

“唯一大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吴淇忽然开口问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是指她和谁有关系,吴淇猛地发现自己对于自己的盟友好像一点也不熟悉。

柳伶舟侧眸冷冷望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话音一落,柳伶舟就跟着苍迦的方向,出去了。

吴淇一个人呆在血池中,恍惚间觉得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奋力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继而又进入了血池中。

苍迦拉着纪唯一飞上归葬崖,进入寒境,漫天的飞雪飘得更盛了,耳边呼啸的风像是在为即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而悲鸣。

一片雪花飘在纪唯一被绑住的手中,迅速化开,纪唯一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大地,曾经的苦难都在他那双金色的眼眸下闪现,他忽然感慨一声道。

“万物有灵啊!”

苍迦无视他的话语,在他看来,纪唯一本有和他一战之力,以为自己的悲悯而错失最佳良机,是在愚蠢。

他的动作很快,将纪唯一的绳索除去,挑开纪唯一的长衫,露出雪白精壮的上身胸膛。

抽出一把猩红的长剑,纪唯一紧紧皱着鼻子,这把剑上的血气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才会如此冲鼻。

他长叹一口气,直至今时今日,他都在为素未谋面的无辜之人感慨悲悯,却不会为自己的即将陨落的生命而感到悲伤。

人都有一死,他也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可是无辜之人的生命不应该被随意地对待。

柳伶舟看着他的眉眼,嘲讽地笑出了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纪唯一实在是愚蠢的没边了。

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既然生了我,为什么还有她的存在!

苏重宁的存在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柳伶舟,她是一个平庸却不幸的人。

要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去争去抢,这是她悲苦的前半生所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