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殷兰修敲响了钟离月的房门。

钟离月开门,惊讶地发现是殷兰修,“怎么是你?”

“出来说吧,”殷兰修克制地没有往她房中看去,转过身来,领着她去来院落中的长廊。

钟离月关上门,跟上他,坐在长廊边上的长板上,“想说什么?”

殷兰修没有了一开始的敌意,在提前来到寒境这几天,他想了很多。

苏重宁喜欢钟离月,所以会处处对她心软。阿宁没发现,他作为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他不会去阻拦,只希望钟离月不要伤害阿宁。

他温柔道:“阿宁是个很好的人,我不希望有人伤害她。”

“我绝不会,”钟离月答得飞快。

“就算所有人都会伤害她,我都不会。你能理解我对她的那种感情吗?”

殷兰修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能懂,我们是一样的,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所以我们都会发自内心地喜欢她。”

他抬眸望着钟离月宝石一般幽绿的瞳仁,“你处处隐瞒,你以为阿宁真的不知道吗?”

“这次吴千盛死了,下一个会是谁呢,谁也不知道。”

“不会有下一个,”钟离月声音清冷,“我是隐瞒了一些事情,可我绝无害人之心,等这次过去了,我会找时间给她坦白的。”

殷兰修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

苏重宁于殷兰修最微末之时,给他希望和光亮,钟离月也是如此,他想他应该相信这种情感。

“这次我相信你,希望你信守诺言。”他语气深沉。

说完,殷兰修对着她微微弯腰,就转身走了。

钟离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沉默。

心中传来异动,沈繁衣说话了,“我们早已是一体,你代替我在她身边,我就很开心。”

“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钟离月苦涩地笑,“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复活你啊。”

她笑出眼泪,她应该格外珍惜现在的时光,因为很快她的心脏就应该物归原主了,钟离月终究是那个在归葬崖中暗无天日,没有希望的孤儿。

沈繁衣默默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

第二天,天将亮,苏重宁几人收拾好就和殷兰修道别。

“师兄,这次我们大概要十天左右,你就在这里吃好睡好等着我。”苏重宁对他浅笑。

殷兰修抱了抱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嗯,就在这里等着你,后院的菜地里的菜长得很好,等你回来,我给你下厨。”

苏重宁笑着点点头。

微生曦:“呦呦呦,还不走,真是的。”

殷兰修将目光转向一边的钟离月,她的眼睛坦坦****,和他对视,眼中是两个人约定好的话语,不必再言。

殷兰修平复了心中的不安,对苏重宁笑笑:“快走吧,一定要平安。”

苏重宁点点头,走之前还是回眸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不舍,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寒境,顾名思义,寒冷,满山是雪,在很久很久以前,没有人想到荒无人烟的寒境中,有一处裂崖,裂崖之下,住着一群行事特异,修炼着不同功法的人——魔修。

苏重宁没有下到过,深不见底的归葬崖之下,只出入寒境,便身陨了。

她们找到外面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扎营。

任雪被再次放到了微生曦的缩地袋中,苏重宁道:“明日,你们在四周看看,我去探归葬崖。”

“不可,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陪吧,”钟离月立刻反驳。

苏重宁看了她一眼,“不用,你是老面孔,去了更显眼,就这样。”

微生曦点点头,拦着钟离月说话,“好。”

——

归葬崖。

吴淇闭着眼睛,泡在血池中,觉得自己功力大增,身体容纳的力量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柳伶舟忽然出现,“感觉如何?”

吴淇猛地睁开眼睛,柳伶舟盯着他,延伸落在他**的身体,慢慢上移,在她的视角中,吴淇的侧脸上爬上一枝狂野妖异的藤花,在血池的红光映照下。

有不易察觉的暧昧丛生。

“凑这么近做什么?”吴淇后退,扯过岸上的衣服套上,看着柳伶舟眼中倒影的自己,怔住。

他缓缓摸上自己的脸,“入魔了,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你执念太深才会变成这样。”

柳伶舟坐在血池边上,看着他,“重黎进了寒境。”

“你一直监视着她?”

吴淇放下手,不再去管,不过是一副皮囊,反而好奇起来柳伶舟为何对苏重宁的行踪如此清楚。

柳伶舟在书院向来是温软可亲的,一张脸美如画中仙人,五官分明,光打在她的身上,周围都黯然失色。

少有学生不喜欢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会与魔修搅合不清,冷漠,狠辣。

“对啊,我就在暗处一直窥视着她。”柳伶舟轻笑,不以此为耻反而以此为荣。

“你觉得以我现在之力,能和他一战,”吴淇问道。

柳伶舟上下打量着他,嘲讽道:“你还……差得远呢。”

吴淇眼里一暗。

“不过,还是有机会,因为,这偌大的寒境早就……”柳伶舟的声音变得飘忽神秘,“没有生机。”

吴淇狠狠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柳伶舟笑得神秘,重蹈覆辙,对一个剑客来说,从来是大忌,也是最大的羞辱。

——

柳伶舟是趁着夜里,来到归葬崖。

低头往下看,黝黑,深不见底,像一个大窟窿,坠入便是深渊。

苏重宁被冷的一哆嗦,抬眸看着周围,在这个夜里,月亮无光,四周满是孤寂的白雪,衬托着归葬崖像一个远古的孤独产物,落后又原始。

她的手抹上自己的后背,那里挂着寒玉青。

这次她来寒境驻扎,只带了寒玉青,殷兰修送给的剑她都懒得带了,太累赘,只带了自己最顺手,感情最深的寒玉青。

她低头再次凝视归葬崖这道裂缝,深渊也在凝望着她,她抽出寒玉青:“寒玉青,这次又要并肩作战了,别怕。”

寒玉青跟随她曾在寒境战败,亲眼看着自己的主人身殒,如今再来这地,战栗不止,苏重宁握紧它,给予他力量与鼓励。

寒玉青停止战栗,苏重宁将他投掷出去,身体紧接着向上一跃,踩在剑上,御剑,朝着黑暗中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