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申府:中国共产党建立前后情况的回忆
张申府,留法勤工俭学者,旅法华人共产主义小组发起者之一。
一九二〇年春,共产国际的代表威金斯基到北京来,经过北京大学俄籍教授柏烈伟的介绍,找到李大钊和我,然后又由李大钊介绍他到上海找的陈独秀。一九二〇年八月间,陈独秀来信对我说,北京只有李大钊和你两个人可以谈成立党的事。当时北京的党员,就是李大钊和我两个人。本来想发展刘清扬,大钊和我在北大图书馆主任室同她谈话,但她当时不愿意。后来发展了张国焘,张是北京的第三个党员。
那时(我们)相当幼稚,发起建党是第三国际推动的,但党的名称,陈独秀于一九二〇年八月间还来信商议,是叫共产党,还是叫社会党?没有定。后来,威金斯基说,还是叫共产党,我们同意了。
我是一九二〇年十二月到法国去的,是由蔡元培、李石曾推荐聘为里昂大学中国学院的教授,去教逻辑的。那时,我是北京大学的讲师。同船去法国的还有蔡元培、汤尔和、陈大齐、刘清扬、郑毓秀等。到法国后,和国内保持通信联系。
我和周总理认识,是在一九二〇年八月的陶然亭聚会上,总理等代表觉悟社,我和李大钊代表的是少年中国学会。周总理也是一九二〇年底到法国去的。
接着,由上海又去了两个党员:赵世炎、陈公培。他们两人是在上海入党的,都是陈独秀介绍去的。这样,我们五个人成立一个小组(张申府、周恩来、刘清扬、赵世炎、陈公培),小组一直是这五个人。后来(一九二三年以后)小组的事,就由周总理他们管了,我在一九二三年冬回国。李维汉当时是少年共产团(CY),他是一九二一年底回北京入党的。蔡和森也是少年共产团(CY),后来在北京入党的。陈延年、陈乔年没有加入我们小组。延年本来是无政府主义者,他们反对他们的父亲,后来他们慢慢进步,回国后才走到了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路上,后来加入了少
年共产团和共产党。
巴黎小组成立后,在一九二一年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出油印刊物《少年》,由我担任编辑,赵世炎、周总理写文章。现在《少年》只有第二期,是北京图书馆买来的。第一期应在一九二一年七、八月。经费的解决,是章士钊捐了一千法郎。当时章正在欧洲游历,经过总理的一个年轻朋友名叫谢承瑞的介绍,请章捐助的。
另一件是发起共产主义少年团(后来改名共青团)。总理在一九二一年经常联络少年共产团的人,如李富春等。少年团开始时有三、四十人,后来发展到一百多人。我记得,从一九二一年到一九二三年,一直叫中国少年共产团(CY),没有用过中国少年共产党的名字。(按:这个组织在一九二二年即改名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旅欧总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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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成立前)陈独秀没有通知我们法国小组。可以肯定,党的建立是在一九二〇年八月间,(因为)罗素到中国来,我到上海去接他,时间是一九二〇年九月。我在上海见了陈独秀,就住在他家里。陈独秀的家(环龙路渔阳里二号),也就是党的总部。那时上海的党员有十几个人,沈雁冰、李达、施存统、周佛海、田汉、沈玄庐、邵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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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二年成立中共旅欧总支部,我负责,还有郑太扑、高语罕、孙炳文、廖焕星、章伯钧等。一部分人住在戈丁根。我们当时同共产国际没有关系。在柏林,和德国党有联系,他们开会时,我参加过一次。他们的领导人,一个是男的,名字记不得了:一个是女的,名叫飞舍。因为我们是小组,所以同共产国际没有发生直接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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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三年暑假后(七、八月间),我曾由柏林回巴黎,参加过少年共产团的大会。我们小组五人(指法国小组)的公开身份都是少年共产团。任卓宣(叶青)这个人坏透了,他是个头,很自负,一九二二年他们开会时把我开除了。后来由第三国际给我平了反
。第三国际负责人说,张崧年是共产党员,你们没有资格开除他。一九二三年那次大会,可能邓副主席也在,那时我不认识他。
我在一九二三年底经莫斯科回到北京的。在苏时,曾在东方劳动大学住了两个月,住在赵世炎的宿舍里。我见到了威金斯基(在国内就认识他),他是共产国际东方部主任。他对我讲了一些鼓励的话,客气的话,说回国后把党发展起来。我们是用英语讲的。我也曾听了一次布哈林的讲话。布哈林很能讲,也很能写。我那时在莫斯科,是由赵世炎陪着。
我在莫斯科住了两个月,回国正是一九二四年春节。我们坐火车经哈尔滨、沈阳到北京,见了李大钊。我原想回北大数学系,但胡适代理校长,不让我去。大钊叫我去广东,说现在国共合作,广东正需要人。于是到了上海,见到陈独秀,谈了一夜,交谈了国内外的形势和国共合作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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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总理回国后,因我不在广州,与国民党人联系不上,他就在广州做工人运动。这是他对我说的。他到黄埔,约是一九二五年了。我是一九二四年九月开学回广州的。当时广州大学校长是国民党右派邹鲁,他知道我是共产党,不给我聘书。我住了两个月(九、十月),总理还没有去黄埔,在做工人运动。总理是回国第二年到黄埔的。
一九二五年广东工人推举总理当代表。一九二五年一月,参加党的“四大”,总理是大会五人主席团之一,还有陈独秀、彭述之、张太雷和瞿秋白。参加代表有七、八十人。我参加了“四大”,威金斯基也参加了。会议中因一篇党的纲领发生争论,我认为那篇纲领,是绝对不妥的,有些年青党员乃说我幼稚可笑。我一气之下,表示退党。后来我到北京,大钊、世炎等劝我不要脱党,我脾气坏,我说,赞成我多的(我)就干,赞成我的是少数(我)就滚蛋,我可以在党外帮助干。我就这样脱党了。在重庆时,我仍在《新华日报》编副刊。
——摘自《亲历者忆:建党风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