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这误会大了。

“我……不是……”卫璃局促地看向裴鹤轻。

她突然发现,根本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作为一个普通同事为什么会强行跟过来。

裴鹤轻安抚地冲她笑了一下,将手里的花递给甘霖先生:“您别吓着她。”

甘霖先生的注意力成功被那捧花转移,喜笑颜开地道:“哎呦,还是小轻的眼光最好,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像其他人,送来的叶子比花还大。”

这形容太直白,卫璃忍俊不禁,看见柜子上有一个空花瓶,主动道:“我去给您插上。”

甘霖先生没有拒绝,笑眯眯地将花递给她。

卫璃拿着花瓶和粉玫瑰溜进旁边的洗手间,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镜子里光鲜亮丽的人影,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早上一定是还没睡醒,才会脑子一抽硬要跟来,现在可好,尴尬了吧?

话说甘霖先生这种档次的人,平时会聊些什么?

她上学那会儿学的文学赏析什么的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卫璃哭丧着脸,慢吞吞地拆开粉玫瑰的包装纸,将花瓶洗干净换上水,磨磨蹭蹭了半天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然而,外面那两个人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正襟危坐,聊什么深奥晦涩的文学。

他们坐在沙发上打牌,电视开着,正在放相声,甘霖先生一边打牌一边跟着电视里的观众一起乐。

卫璃在原地捧着花瓶木然一秒,甘霖先生注意到她,招呼道:“小璃是吧?快过来,会打牌的吧?”

“……会的。”她把花瓶放到桌上,走过去,被裴鹤轻手里的臭牌震惊了。

“快来快来,小轻水平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长进,跟他玩一点意思也没有。”甘霖先生道。

“我尽力了。”裴鹤轻无奈抬手,将牌递给身旁站着的卫璃,抬眼询问,“你来?”

卫璃警惕地往旁边跨了一步,抬手掌心朝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请不要把非气传染给我。”

裴鹤轻:“……”

甘霖先生看得直乐,拍拍自己身边:“小璃来坐——要吃什么水果自己拿啊。”

卫璃乖巧地坐过去,等他俩把这局打完。

甘霖先生手指在几张牌上来回移动,似是犹豫不定,口中问道:“小璃在哪里工作呀?”

“我是编剧,目前在惠湾跟剧组。”卫璃道。

“也是文字工作者,不错。”甘霖先生又转向裴鹤轻,“你呢?现在在忙什么?书还在写吗?”

裴鹤轻抽了一张牌:“我现在也在惠湾,书还会写的。”

什么时候写就不一定了。

“出了新书记得寄几本过来。”甘霖先生叮嘱完,又问道,“小轻你怎么也在惠湾?演电视呀?什么时候播?”

“我没去当演员,您想哪儿去了。”裴鹤轻哭笑不得,解释道,“卫璃现在那个剧组改编的正好是我的书,我过去看看。”

“哦,你去看热闹的。”甘霖先生一语道破,不等他反驳又继续道,“我在琴州住了这么多年,还没去过惠湾呢。”

“惠湾很近的,您要是想去玩,我们随时都能带您过去。”卫璃道。

甘霖先生打牌的动作突然停住,片刻摇摇头,笑道:“不用,我得在琴州等人呢。”

“等谁?”卫璃下意识问。

她记得甘霖先生至今还是未婚。据说她年轻时有过一个未婚夫,没等结婚就逝世了,甘霖的作品里也几乎没有提过这位未婚夫,可见并没有什么感情。

也是,那个年代讲究的还是父母之言,未婚夫妇恐怕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又哪来的感情。

那她在等谁?

“我在等玉书呀。”甘霖先生道。

玉书?

好像有点耳熟。

卫璃看向裴鹤轻。

裴鹤轻解释:“玉书是常辛玖先生的字。”

说这个名字,卫璃就认识了,常辛玖先生也是文学界一位赫赫有名的老人。

只不过,印象中那位好像是有家室的……

卫璃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您对常先生……”

她欲言又止。

甘霖先生捏着牌,慢悠悠地道:“他们当年夫妻美满,我不去碍眼,如今他妻子去世,他要是想见我,自然会来。”

冷不防听到如此八卦的卫璃眼睛瞪大,下意识看向裴鹤轻。

裴鹤轻神色如常,显然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要是他来了,我却不在,不就白等了嘛。”甘霖先生继续抽牌。

这个逻辑没有毛病。

卫璃悄悄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常辛玖先生的照片,果然跟她记忆中一样,是个瘦小的老头,年轻时就样貌平平,老了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她偷瞄一眼身边衣着优雅甚至身上还带着香气的老太太,就算岁月在老人的脸上留下不少痕迹,也能依稀看出这位当年是个大美人。

这样貌美气质佳的女士,怎么会看上长得那么平平无奇的男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委婉地问道:“常辛玖先生好像比您大十岁,您是怎么看上他的?”

甘霖先生并不在意给小辈们讲述自己的感情史。

她慢慢地整理手里的纸牌,眼底浮上一抹怀念:“那会儿我还是个学生,在报纸上看见玉书发表的东西,写得是真好,就想要写信寄给他,结果一看地址,竟然是我们学校里的老师,你说巧不巧?”

这一来二去的就熟悉起来,等到自己意识到感情从崇拜转化为爱情的时候,再想抽身已经为时已晚。

甘霖先生的语速很慢,一边回忆,一边讲些当年的趣事,三言两语间将那个时代描绘得活灵活现,卫璃听得入了神。

“我认识他虽然早,却一直觉得自己才疏学浅,配不上他,迟迟不敢开口,直到他遇到了静筎,我也就不用再开口啦。”

她就这样以朋友的身份,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度过了这大半生。

仿佛心尖被掐了一下,又酸又涨的滋味涌上来,卫璃快速眨了两下眼睛,问道:“那您现在为什么不主动去找他呢?等他……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