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人穿着长袍马褂, 扇子在手中慢悠悠转,带有明显的地道北方口音,不时醒木一拍, 桌上摆盘瓜子果干,下面笑声一片。

白商枝以前听过相声, 却从没在胡同里的茶馆里听过。

她不会辨茶好坏,喝了一杯也没尝出什么:“这茶很好吗?”

林饮溪慢条斯理地斟满,淡淡:“凑合。”

白商枝不解:“我以为你带我来这里, 是因为茶好喝。”

“主要是图个氛围。”他说。

白商枝托着腮,被相声逗得笑弯了眼:“那你怎么不在茶馆里请人去讲?”

林饮溪轻轻笑起来:“受众不同, 茶馆的定位就不同。”

意思是这样的氛围虽然好, 却并不一定适合红枫茶馆。

她静静听了会儿, 又开始不老实, 凑到他耳旁小声:“你穿长袍, 一定很好看。”

他拿起茶碗送至唇边, 神情淡漠, 像是没听见。

“你穿什么都好看。”白商枝愈发放肆起来, 声音压得更低,“不穿更好看。”

林饮溪:“……”

茶碗搁在桌上,他偏过头, 探究的眼神投过去。

他实在不能明白,明明刚才还在害羞的人,怎么转头就能说出这样的话。

林饮溪伸手揽她的腰,猛地用力将人拉近:“才过去一上午,你就想了?”

两人身体紧贴着, 白商枝瑟缩了下, 别过头岔开话题:“感觉还是这里适合你。”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

“喝茶、听相声。”她靠着温热的胸膛, 抿着唇继续说,“打架不适合。”

林饮溪了然笑笑:“这是不希望我打架的意思?”

白商枝仰着头,漂亮的眼眸眨眨:“你还打吗?”

纤长的眼睫眨动,眸子里落着碎光,勾人似的。

他顿了下,喉结滚动:“很长时间没打过了。”

她“哦”了声,转过头继续听响声。

散场后,两人在巷子里走了片刻。白商枝还在回味刚刚的包袱,嘴角上扬。没留神被人扯进逼仄的窄巷,背部抵着石砖堆砌的墙壁。

灼热的吐息交缠,林饮溪吻得有些粗暴。

由于体型压制,她通常很难反抗,乖乖仰着头承受。外套的衣袖稍长,只露出半截细白的手指攥着袖口,抵在对方的胸膛。

分开时,两人气息不稳,都有些喘。

白商枝抿了下唇,给出暗示:“要回去吗?”

“再逛会儿吧。”林饮溪声音稍有些哑,垂眸扫了眼她嘴角被吻得乱七八糟的口红,拿出纸巾给她擦了擦。

她皱了下眉:“不回去,你亲我干什么?”

林饮溪觉得好笑:“亲你就是要回去,什么道理。”

白商枝攥着他的手指,不快地眯着眼睛:“不是不能亲我,是你勾引我不负责。”

他动作一顿,不可思议道:“我勾引你?”

白商枝谴责:“勾引完还不负责,你是真的很过分。”

林饮溪轻笑了声,俯下身体:“林太太今天这么诚实?”

她身体僵了下,别开头避过他的视线:“你废话好多。”

太阳落山,晚霞在天边铺展,浅淡的光芒落在古旧建筑。

两人吃过饭去了附近的寺庙,此时天快黑了,前面仍有不少人在排队。

林饮溪看了眼旁边高大的祈福树,轻声说:“听说来这里许愿很灵验。”

白商枝跟着目光看过去,缓缓收回视线:“你还相信这个?”

“偶尔相信一下也不错。”

他没有直接否认,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直觉这里面有其他原因。

两人排队买了两块祈福牌,然后站在一旁拿笔写心愿。

她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人,捂着牌子,悄摸摸在祈福牌写完一句话。写完后她转着笔,偏头观察。

他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比较熟悉。

夕阳还未完全落下,余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清冷的气质交杂光影,杂糅起来生出复杂又吸引人的轮廓。

林饮溪顺畅地在祈福牌上写下一句话,顿笔结束时迎上她的目光:“看我做什么?”

她扣着笔帽一下一下碰出轻响:“你经常来吗?”

林饮溪抬了下眼,将笔扣死放在一边:“这是第三次。”

白商枝似是在等着这句话,还没说完便凑过来,眼眸挟着狡黠的笑:“前两次是因为什么?”

他无奈地摇头,指着祈福牌:“说不定你等下可以找到。”

白商枝仰头看着一树的祈福牌和红丝带:“……”

趁人此时没防备,她往前一个探身,捞到林饮溪手里的祈福牌,抢到转身就跑。

可惜身后男人腿长,没跑两步就被揽着腰勾了回去。

但她还是看清牌子上的话

——希望家人岁岁平安。

比较笼统的祝福。

她撇撇嘴。

身后还贴着温热的胸膛,白商枝挣扎:“我不看了。”

林饮溪咬牙紧了紧胳膊:“看完了再说不看?”

他们动作幅度不小,周围有人投来目光。

灼热的呼吸洒在脖颈,她耳朵有点红,抬起胳膊抵着他轻撞两下:“有人在看,快放开我。”

林饮溪卸了力,松开束缚。然而在她即将往前挪开时,手上的两块祈福牌全被人顺势夺走。

白商枝睁大眼睛,转身去抢。她身高在女生中偏高,但仍然远远比不上一米八多的男人。此时伸直胳膊,踮起脚离他高高举起的手有不小的距离。

林饮溪眯着眸子笑,举着两块祈福牌往后退了两步:“白商枝,你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她跳了两下,皱着眉:“快给我。”

“写什么了,这么神秘?”

林饮溪抬眼,牌子上的字让他怔了下。

——年年如今日。

他垂下手,看向已经放弃的白商枝,往前走了两步,轻轻笑起来:“会实现的。”

白商枝闭眼,深吸一口气,语气冷淡:“我要换愿望。”

林饮溪眸底笑意更深,牌子塞进她手里,捏了捏她的耳垂:“你问问它同不同意。”

她睁开眼,顺着视线望过去,发现他说的是那棵巨大的祈福树。

白商枝:“……”

她瞪了一眼,兀自过去挂祈福牌,也不理他。两块祈福牌都挂在了树枝上,随着万千红丝带晃动。

林饮溪站在身后,缓缓俯下身体,下巴搁在她的肩膀:“我告诉你之前两次写了什么,作为交换?”

白商枝耳朵一动,点点头。

他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捏她的鼻子:“林太太霸道得不讲道理,要用一个愿望换三个。”

白商枝抿着唇,拍开他的手:“爱说不说。”

林饮溪一点点击破防线,此时手已揽着她的腰,鼻息扑在侧边的脖颈:“第一次来是跟我爸一起,那时十岁左右,许的愿望是我妈可以平安回家。”

谢安是救援队的医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那次情况尤其严重,在震后第一时间赶往前线救援。林父好几天没睡好觉,那天他半夜起来,下楼倒水喝,看见父亲坐在母亲常坐的沙发的发呆。

他偶然间在学校听说这里,回家和父亲说了,父子俩周末便来这里进行祈福。

白商枝听说过谢医生过世的事,怔怔转过身,干巴巴的,也不会安慰人:“是那次?”

林饮溪笑了笑,将她扯进怀里:“不是,她平安回来了。”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是她没有回来的那次,不过是因为小棠。她病了很久,我很担心,来许愿她早日康复。”

那次意外,谢安在灾区牺牲,林惊棠本就身体弱,因太过伤心,饮食不规律,又熬了好几个通宵不睡觉,结果胃出了问题。

他不信鬼神,可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下,难免想多做一些。

多做一件,他心里就会舒服一点。

林饮溪闷头在她肩上,一声不吭。白商枝抬起手臂,拍拍他的后背,安慰地十分笨拙:“你……不要难过。”

过了片刻,肩膀的脑袋像是忍不住了,低低笑出声。

白商枝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林饮溪,你耍我!”

林饮溪眸底的笑意还未散尽,讨好的伸手牵她,然后被人一把拍开:“没有耍你,字字属实。”

“那你笑什么?”

林饮溪清了下嗓,嘴角又有上扬的趋势:“笑你安慰人的方式不太聪明。”

白商枝:“……”

她咬牙切齿地想,我就该让你自生自灭,爱怎么难过怎么难过。

闹了这么一番,天色渐晚,最后一抹夕阳余火也即将被夜色湮没。

林饮溪背对着远处的晚霞,柔和的光掠过他的轮廓与目光交汇,低沉嗓音缓缓:“过来。”

她站着没动,鼓噪的心渐渐平复:“干什么?”

林饮溪两步迈上前,牵起她的手:“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妻子。”

许的愿望,也关于你。

.

回到别墅天彻底黑下去。

白商枝先洗完澡,拿毛巾在旁边擦头发,催他进去洗澡。林饮溪以为是她急切,放下吹风机,勾起她湿漉漉的头发:“那刚刚怎么不一起?”

她动作一顿,闭了闭眼,懒得跟他争执:“快进去。”

许久后,林饮溪穿着浴袍走出浴室,视线定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白商枝伏在曲起的膝盖,月光倾泻而入,笔直细长的腿白的反光。

走近才看到她手里的酒杯,林饮溪拧起眉:“不是不喜欢?”

白商枝动作很慢地直起身体,眼眸蒙了层水雾,像是醉了:“没有不喜欢。”

语气很轻,软乎乎的。

他心一软,俯下身体要捞她手里的酒杯。

碰到的瞬间,林饮溪看见她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识到这是她的圈套。

可惜已经晚了,随着一声钝响,手腕被箍上冰凉的手铐,接着她猛地用力,扯过他另一只手拷在背后。

静谧的夜晚划过一声叹息。

白商枝得意的推向他的胸膛,将人抵在大理石的墙壁,笑意盈盈:“可算给我逮到了。”

酒洒了一地,有几滴落在她的脖颈,淌进胸口。

林饮溪轻轻笑了声:“手铐哪来的?”

柔顺的长发还沾着水,湿意在胸口浸开。她眨眨眼睛,叉开腿顿在身前,戳着他的胸膛:“当然是专门买来报仇的。”

林饮溪想起前几日的早晨放的狠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单薄的睡裙垂在大腿的位置,随着动作不经意地拂过。

林饮溪轻轻叹气:“我认错。”

郊区的环境安静,偶尔听几声鸟鸣,今夜却并不平静。原来是飞来两只鸟抢占雀巢,扑腾翅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手铐不断碰撞,白商枝探头去看,被铐住的手腕已经红了。她抿着唇,忘记报复的初心,开始心疼。

解开手铐的同时,背后覆上一只手,拥进怀里。

报复计划实施一半,被她亲手按下暂停。

林饮溪终于拿回主导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从落地窗又托到了浴室,再到**。

最后甚至物尽其用地捞回那手铐,不过用上之前,他拿了条红色的纱巾细心地在白商枝手腕上缠了几圈。

多拿的一条便用在眼睛上,在脑后系了下。

报复的不知究竟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因心软导致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