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进入十一月底。

京城已是滴水成冰,日日都黑云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降下大雪来。

闵心柔腹中的孩子也终于要降生了,肚子大得白妈妈时不时看了都暗暗害怕。

但其实也不是她的肚子真的大,而是她人太瘦了,瘦得都快皮包骨了。

所以便显得肚子尤其的大了。

好在白妈妈亲自给她找的稳婆是极为老道的,为此还连她压箱底的首饰都给偷偷当了。

闵心柔这一胎也不是头胎,算来早有经验和心理准备。

白妈妈方能稍稍安心些。

只是,看着闵心柔瘦削锐利的脸和随时都满布怨恨和戾气的双眼。

白妈妈还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小姐这状态,着实令人担忧啊……

她小心翼翼捧了鸡汤上前,“小姐,趁热喝点鸡汤暖暖胃吧。”

“哥儿不定就这哪日,便要出来了。您也得吃饱喝足,储存够足够的力量。”

“到时候才能生得更容易,母子都轻松平安呀!”

闵心柔却是没好气,“不喝!反正也没人关心我的死活,我喝了有什么用!”

“我就把自己饿死,把孩子也饿死,我让他后悔一辈子!”

白妈妈见她又说气话。

虽然想到孟少恒这几个月以来,对闵心柔是真不好。

几天都不来看一次不说,好容易来了,还没个好脸色,没个好话。

好吃好喝的、补品首饰衣料更是都没有。

跟曾经那个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男人,何止已是判若两人。

曾经的那些恩爱甜蜜,分明已是上辈子的事!

白妈妈心里也忍不住的悲愤难过。

却还得强自忍下,柔声宽慰闵心柔,“小姐嘴上怎么又没个忌讳了?”

“怎么没人关心您了,大哥儿不就满心满眼都是您?您也还有我呢。”

“再说侯爷也不是不关心您,这不是他太忙,自己烦心事也太多么?”

“说句心里话,要撑起这么大个家,还里里外外连个帮手都没有,也确实不容易……”

闵心柔冷笑,“怎么没帮手了,叶宝宜那个贱人不就是他最好的帮手?”

“再忙、烦心事再多,也没影响他经常去贱人屋里啊!”

“所以男人的真心是最靠不住的,因为瞬息万变,你如果真傻乎乎的相信他,最后只会落得骨肉渣子都不剩的下场!”

说着冷嗤一笑,“幸好我早就明白这一点,早就不指望他了。”

“等我这一胎生下来,他如果还不动手,仍让贱人留着肚里的孩子。”

“我少不得就要亲自动手了!”

“哼,等贱人没了孩子,银子也花完了,彻底没了利用价值,我看他还会不会捧着贱人!”

白妈妈小声,“侯爷只怕也是没办法,又没银子又没人,夫人也至今没求动净尘师太,他能怎么着呢?”

“反正我们都知道,他只是利用那贱人……”

闵心柔咬牙,“只是利用就怪了,还不是看那贱人年轻漂亮。”

“利用只是他的借口,只是他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行啊,你能利用,我也能利用。等将来我儿子们长大了,等你除了我儿子,再不可能有其他儿子。”

“等你必须求着我们母子过日子时,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利用了!可惜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白妈妈赔笑,“小姐这么想就对了,咱们看的又不是眼前,而是将来,是整个后半辈子。”

“眼下您呀,最重要的便是平安生下哥儿,再养好身体。”

“乖啊,先把鸡汤喝了,可是我在小炉子上炖了几个时辰的,再滋补不过了。”

闵心柔这回总算伸手接过鸡汤了,“可我这心里还是气不过。”

“怎么就不能只恨不爱呢?都说有爱才会恨,恨着就说明仍爱着。”

“难不成,我还得逼自己不恨他?可我凭什么不恨他,他那么可恨,我都恨死他了,也到死都会恨着……”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便是孟少恒大步走了进来,还满脸的凶神恶煞,恨不得吃人。

白妈妈心里猛地一紧,侯爷这又是怎么了?

余光见闵心柔仍满脸的怨恨和冷漠,根本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先跟孟少恒说话的意思。

白妈妈只得赔笑着,自己先开了口,“侯爷今儿回来得这么早呢。”

“就是侯爷的脸色,怎么有些难看……可是谁惹着您,或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啊……”

却是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已让孟少恒一记窝心脚给踹了出去。

痛得趴在地上便再也爬不起来,也再说不出话来。

闵心柔这下总算色变了,“孟少恒你发什么疯!白妈妈哪里惹你了,还是我又哪里惹你了?”

“我们都已经夹着尾巴做人,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了,还想我们怎么样?”

“是不把我们逼死了,不让我一尸两命,你誓不罢休是吧!”

孟少恒脸色仍凶得能吃人。

一把把她手里的鸡汤打翻了,方咬牙切齿,“你这恶毒的贱人,该我问你还想怎么样才对吧!”

“我对你还要怎么样,一直宠着你护着你。连你那群曾经践踏侮辱过我的所谓家人,我都一直替你养着。”

“你犯了那么多大错,不但害了我,还害了整个侯府,我也没真把你怎么样。”

“我也承诺了你,不该要的孩子我不会要,将来一切都是你儿子的。你为什么还不知足,还要那般恶毒的对我?”

“我到底欠你什么了,非得我把心挖出来双手捧你面前,你才满足是吧?我真恨不得立刻掐死你这个毒妇!”

闵心柔见他恨得都快失去理智了。

一边喊,一边还踹起旁边的桌子椅子来。

心里终于有些慌了也怕了,他这是发现什么了,才会气成这样?

可眼下能让他气成这样,又跟她有关的事,想来想去,都只有那一件。

不会那么倒霉,现在就东窗事发让他发现了吧。

不是说怎么也得过年乃至正月时,才能真正发挥药效。

结果那药药效竟这般霸道吗?

闵心柔心里越想越慌,面上还得极力稳住,继续色厉内荏,“我做什么了,要被你这样辱骂恐吓?”

“就算要死,好歹也得给个理由,让我做个明白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