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师太越说越气,“既然立了太子,只要太子还活着一日,就该按规矩礼法来。”
“不然就按嫡庶尊卑来,再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却偏要举棋不定,又不能摒除个人喜好……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我都跟着烦心!”
这话叶定宜别说不敢接了,连听都不敢听。
生怕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只得深埋下了头去。
好在净尘师太已话锋一转,“不过也怪不得皇帝。”
“他一天批不完的奏折操不完的心,还要连妻妾儿女的心都全部操起来,他不得早累趴了?”
“有个人喜好也再正常不过了,但凡是人,谁还能没点儿个人喜好,没点儿偏爱了?”
“人的心本来天生就是偏的。”
“贵妃还又漂亮又会来事儿,家世还好,以前是有个会打仗的老子,现在则是有个会打仗的哥哥。”
“叫皇帝怎能不偏爱两分,有了偏爱,自然行事就有恃无恐了……”
叶定宜听到这里,依然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垂着头。
心里却忍不住暗道,要不都知道净尘师太不是太后,胜似太后呢?
这般维护、心疼皇上,自己说上几句都立刻要为他开脱。
也就难怪皇上一直敬着她了,的确母子情深。
那按照师太的说法,皇上心里更属意的,的确是贵妃和二皇子。
皇后和三皇子虽是嫡,却依然不占优势了?
但太子显然更不占优势,皇上都不是忽视他,是直接当他不存在吧……
净尘师太抱怨了一通,总算气顺了些,“嗐,我怎么对着定宜你抱怨起来,就没个完了。”
“没见你都快缩成鹌鹑了?也是,这些话可不能随便抱怨,也不能随便听的。”
“可我能怎么着,平日连个能抱怨的人都没有,可不一开闸就没个完了。”
“好在你我还是信得过的,我就当没说过,你也听过就算啊。”
叶定宜忙笑道:“您老放心,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我给您倒杯茶吧?喝了茶再顺一顺,就好用膳了。”
“您三餐都定了时的,可不能给扰乱了才是,不利于养生的。”
净尘师太“嗯”了一声,“你给我倒吧。”
“再叫她们摆膳,你也别回去吃了,就跟我一起吃了再回。”
于是老少俩很快坐了,用起午膳来。
刚用完,圆真师父回来了,“已经把二皇子妃安顿好,该说的也已经都说了。”
“师太只管放心吧……您怎么只吃了这么点儿?”
“看来还是气着了,我待会儿就打发人回宫禀告皇上去!”
净尘师太嗔她,“行了,我晚上多吃点儿就是了,你还担心饿着我不成?”
“跟老二媳妇说明儿一早必须回去,她怎么说?”
圆真师父哼哼,“能怎么说,嘴上当然答应得好好的。”
“但明天一定会找各种理由不走的。还说了几遍要给您请安,后来见我恼了,才没再说。”
“不怪贵妃娘娘喜欢这个儿媳呢,跟她的行事作风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说得好听叫将门虎女,说得难听……咳……”
意识到叶定宜还在,忙打住了。
叶定宜会意,忙站了起来,“既然圆真师父回来了,我就不打扰师太,先回屋了。”
“晚上再过来陪您说话儿啊。”
净尘师太也知道她留下不自在,点头应了,“那你先回吧。”
“记得别多想,你来和你留下,我都是真高兴。”
叶定宜便笑着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等去到外面,方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下怎么办,二皇子妃若明儿不肯走,她留下可就真尴尬了。
往小了说,师太和二皇子妃、和长乐县主都是一家人。
往大了说,她们都是真正的天家贵胄。
就她一个外人,一个天生尊卑有别的人。
再留下不止尴尬,万一再不慎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卷入了什么……
可要找什么合适的理由,师太才肯让她先告辞走人呢?
师太亲自留的客人,却转眼就给变相的逼走了,她面子上也过不去吧……
叶定宜一路皱着眉,回了自己屋里。
冬青知道她心里有事,不敢打扰,也是一路无言。
却连白兰都听说了二皇子妃也来了宝华寺,还住下了之事。
一见叶定宜回来,便迎上前小声道:“夫人,怎么听说二皇子妃也来了?”
“昨儿我们一来,长公主和县主便来了,今儿二皇子妃又来了。”
“明儿后儿还会来谁啊,不会连皇上哪天都来了吧?”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吧?我是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什么岔子呀……”
叶定宜苦笑,“你以为就你怕,我不怕的?”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且等明日再看吧,师太说了,让二皇子妃明日必须回去。”
“若明日她实在不肯走,那我就向师太辞行吧,往后再来拜见也是一样。”
听起来二皇子妃的性子还算不上多好。
长乐县主也大概率不是省油的灯了。
回头她俩要是杠上了,都不用等她卷入什么,先就要城门失火,殃及她这条池鱼了!
白兰叹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还当是来躲清静的,结果……”
冬青小声附和,“可不是,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待府里呢。”
叶定宜则没有再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除了随机应变,还能怎么着呢?
傍晚圆真师父早早就打发了人过来传话,让叶定宜自己用膳,也不用过去给净尘师太问安了。
叶定宜估摸着师太还是气着了。
让白兰好生将来传话的小尼姑送走后,再自己吃了饭。
便一个人去了竹林里散步消食,让白兰冬青好歇会儿。
反正离她的屋子近,净尘师太的地方也绝对安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却是才走进竹林里没片刻,就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叶定宜心都提了起来。
不会是有什么小动物,甚至是……蛇吧?
她正要转身往回走,面前的竹枝和竹叶便被拨开。
露出了一张跟竹节一样轮廓分明,还自有其独特风骨的脸。
叶定宜刹那间到底有多惊,又有多喜,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下意识揉眼的同时,嘴巴也压根儿不听使唤。
不由自主就出了声,“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怎么、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