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与狄仁杰谈

自高宗皇帝即位后,发生了两起造反事件,第一件是高阳公主和房遗爱造反,可惜因为高阳公主的****而导致事败,被高宗扼杀在了摇篮里。第二件事情比较大,就是在永徽四年十月陈硕贞在睦州发动的一次农民起义,自封文佳皇帝,这也是有史以来中国第一个女皇帝,后来的武则天已经算是第二个女皇帝了,当然就正统性来说,她依旧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陈硕贞的农民起义给了大唐帝国皇帝高宗皇帝当头棒喝,也警醒了一些士族阶层,官逼民反的道理也深入人心,虽然很快扑灭,但意义深远,从此凡是遇到灾荒之年,官府若赈灾不及时,一旦被朝廷知晓,那将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罢官杀头都是轻的,如果严重的那是要抄家灭族的干活。

张元如今就逃往了太原,而且就逃到了太原长史府蔺仁基的府宅,他是来做什么?

蔺仁基在听了张元的陈述后,也明白了,张元递出的礼单,蔺仁基也推了回去。

“子有兄,这个就不收了,如今反贼占据了文水县,我等该立刻报往洛阳,如果拖延不报,我怕事情闹大后,将一发不可收拾啊,到那是,不说你这个小小的县令,就是我这长史也会被朝廷治罪的。子有兄,在下就不送了。”

听到长史蔺仁基这么说,张元一张肥脸变得苍白,他知道,这一次恐怕是过不了这道坎了,都怪自己的族人啊。

洛阳,乾元殿。

这一日高宗皇帝正在早朝,珠帘之后是皇后武媚娘。大臣们山呼“万岁”后,殿中监吊着嗓子喊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这个时候,右相刘仁轨出列,奏道:“微臣有本奏!”

高宗皇帝一愣,最近头风病犯得比较勤,他想早点下朝休息,让皇后好好按摩按摩的,于是便有些不耐烦地问道:“爱卿何事,快快奏来。”

刘仁轨取出奏折,说道:“今早上朝之前,收到太原府长史蔺仁基和司马李孝廉的联名八百里加急奏折,言涌入文水县的难民造反,逾二十万之众,文水县已被乱民所据......”

听完所奏之事,满朝皆惊,高宗手中拿着奏折,气得一哆嗦,猛然扶着头,大声呼喊道:“痛死我也!”

武媚娘立马起身,让殿中监扶着皇帝先退下去休息,并传御医诊治。

武媚娘如今却是四十五六岁的妇人,却看起来有如三十美妇,虽略施粉黛,但美艳不可方物,她不怒自威,款款坐于龙椅一侧,十分威严,轻启朱唇,说道:“文水乃本宫祖地,不想遭此大难,那县令张元竟然无视朝廷法度,罔顾百姓生死,竟然欺君罔上,在文水一手遮天,大发不义之财,如此父母官,如何成为朝廷栋梁,牧守一方?可令东台侍郎张文瓘为钦差大臣,侍御史裴炎为副前往太原府调查难民造反一事,兵部尚书李绩总领河东道行军大总管前往文水平叛!”

武媚娘很快下达了命令,也不理会朝中一些大臣的怪异的眼神,便退朝了,因为她还是高宗的媳妇,她得去照顾丈夫,还得帮高宗处理奏折,还要管理整个**。

张文瓘和裴炎先行一步去了太原,李绩则是调兵遣将三日后便领一万折冲府军前往太原。

再说说文水。

自文水被难民抢占之后,因为没有统一的领导人,难民内部发生了内斗,而且争夺还不是一般激烈,不是为了个女人就是为了一袋财物。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农民起义就是这样,看不清形势,既然造反那就彻底一点,这样拖拖拉拉,加上争权夺利,丧失了扩张的最佳时间。太原折冲府有府兵五万,接到河东道行军大总管英国公李绩的急令,已经严阵以待。

县衙监牢里,武清和武大娘自从没有走出牢房后,便一直待在里面,要不是有徐大娘母女和王修,他们还真能被饿死。好在那些乱民已经把武清这么个大善人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武清特别郁闷,没想到这些难民说反就反,也太容易冲动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冲动是魔鬼吗,难道不知道造反是要遭到朝廷镇压的吗,那是要死人的。这个时期的唐军战斗依然是很强的,跟随李世民打天下的武将可还没死完呢,那些人随便出来一个,都能把乌合之众的乱民能够打出屎来。

武清长叹一声,他已经看到了文水城上人头滚滚,城下流血漂橹的修罗景象了。

这个时候一声怒喝从外面传来。

“你这个奸细,快进去!”两个难民推攘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而后把那人关进了隔壁的牢房中。

武清朗声道:“诸位好汉,怎么还往这里抓人呢,你们都是苦命汉子,如今怒火已经发泄完了,怎么还不散呢?快散了吧,等官军来了,你们可跑不掉了。”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本来放了你,你却还赖在这里不走了,真的不知道首领们不敢杀你吗。”一个难民恶狠狠地说道。

“不要管了,咱们走吧,今晚上听说有肉吃呢。”另一个难民催促道。

武清长叹道:“何苦呢?”

中年人似乎对武清很感兴趣,等到难民走远后,便问道:“小孩,这监牢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武清这才转身看到这个中年人,一脸沉着,下巴蓄了短须,很有男人味,从他那双细眼中,能够看出几分严厉,穿着一身绿袍,看样子还是一个当官的,这当官的居然能够活着,也是一个奇迹了,便说道:“草民武清,见过大人,那边监牢里还有草民的老娘。”

草民,草民,我草他娘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更何况自己又没官,连没品都不算,悲哀,只有给这些大爷们鞠躬磕头的命!

中年人露出笑容,而后往那草堆里一趟,说道:“呵呵,原来如此。恩,不错,我叫狄仁杰,是这太原府的法曹,本来是为了调查难民中发生的几起案子,没想到遇到了乱民造反......”

武清一听“狄仁杰”这三个字,小心脏瞬间加速跳动,差点惊呼出来,好在脸皮已经变厚了点,不然就闹笑话了。狄仁杰啊,这可是神人啊,办案之神啊。后世曾经拿狄仁杰和宋朝的包拯比较,可最后还是觉得狄仁杰厉害,因为他在做大理寺丞的时候仅一年就处理了滞留案犯一万七千人,这是个世界纪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草民见过大人,大人威名已经传遍并州大地,百姓称颂大人奶我大唐神断。”武清毫不犹豫地拍马屁。

“神断?哈哈,乡人过誉了,为家乡父老办事也是狄谋应该的。”显然狄仁杰也很自负。“哦,你叫武清?”

武清一愣,拱手道:“正是草民的贱名。”

“恩,前段时间听闻你所做七言一首,让人不觉耳目一新,实乃开唐以来不多见的佳作,你这‘神童’的名声可也响亮得很啊。”狄仁杰对眼前这个小屁孩有些兴趣。

武清可不敢装清高,更不要说装B了,他谦虚地说道:“晚辈惭愧,只是信手偶得之,算不得什么大雅之作的。”

谦虚是这个时代很不错的品质,一般都能得到大人物们的称赞,像王勃恃才傲物,最终在裴行俭栓选官员的时候直接贬得一文不值。狄仁杰对武清这个非常谦虚而恭谨的小屁孩很感兴趣。

于是,两个人便在这牢房之中,隔着木栏畅聊起来。这里要说下文水县监狱,这个时代一般州县的牢房,都是很简陋的,牢房一般都是用几根木头隔开,人是钻不出去的。至于要关押重犯,那有专门的死囚牢,死囚牢无论防范措施还是建筑都是非常结实的,可以说密不透风,直到秋后问斩的时候才拖出去。

武清和狄仁杰畅聊着,武清被狄仁杰的办案智慧和严谨的做事风格所吸引,狄仁杰也被武清的一些新奇想法所感叹,而且在狄仁杰看来,武清实在是一个难得的璞玉,只要用心雕琢,将来一定会成为朝廷的栋梁,甚至是宰相之才。

特别是聊到如今朝廷的选材制度时,武清更是提出了杂学,因为就武清来说,杂学虽然极为不受朝廷重视,但实际上真正推动农耕发展的不是什么朝廷的各种赋税制度,也不是皇帝的农桑祭祀,而是杂学,如水利灌溉、新修梯田、种植栽培等等。

而且让狄仁杰震惊的是武清对于大唐的财力和物力的见解更是让他有一种云山雾海的感觉。当然武清很想引入“经济”这个词,但是想了想还是不要了,没来由给自己制造麻烦做什么,这是得不偿失的。

武清认为,唐王朝的财力集中在士族门阀手中,朝廷只是掠夺了平民百姓的财力而已。而唐王朝的物力,可以说很弱小,因为很多地方一旦发生天灾,都会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死去,很多都是因为饥饿和疾病而死的,从这一个方面看,唐王朝的物力实在是不忍卒读,此时大唐的繁盛,只是相对于隋朝末年而已。

这一番论调,让狄仁杰震惊之余,不禁对武清的发展也有些担忧,因为任何一个帝王都是不喜欢听到贬斥自己铸造的帝王伟业的,更不要说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在那里大放厥词了。

狄仁杰不是小人,所以在内心深处也有一种拨云见雾的感觉后,也警告武清道:“贤侄的道理总是让人耳目一新,但终究不会被很多人认可,特别是圣上如今封禅泰山之后,更是认为大唐达到了前无古人之鼎盛,所以今日这话出了你口,入了我耳,以后便不要再说了。”

武清明白,也就恭敬地答应了。狄仁杰虽然是这个时代的杰出代表,但毕竟没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历史的局限性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再优秀的人才,也是看不透猜不着历史的迷雾下,国家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趋势在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