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事儿许心瞳很快就忘了, 直到不久后放假,她在家里不想做饭,随手点开外卖软件时才想起。
傅闻舟之前推送给她的就是一个个人号, 头像是一只小黄鸭,朋友圈也没什么。
今天她好奇之下点开后, 发现朋友圈更新了动态, 是一些新菜式。
最新的就是“白切鸡饭”套餐。
许心瞳打字问他:[老板,送货上门吗?]
对方秒回:[送的。]
附上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许心瞳忽然就很想要逗逗对方:[只点一份饭也送吗?]
对方:[当然,新店开业,还请多多关照。]
许心瞳觉得对方态度不错, 还总是发一些很可爱的表情包, 她就点了一份白切鸡套餐和一份汤。
点完餐她就端着笔记本去了沙发里工作。
几乎不到十五分钟, 门铃声就响了。
许心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过去开门。
“当当当, 小主, 您的外卖到了——”一只手提着一份超大号的外卖吊在她面前, 晃一晃, 又晃一晃。
许心瞳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拍开他的手,惊疑不定地望着他:“怎么是你?”
傅闻舟笑了笑,往里走:“怎么不能是我?”
许心瞳这时也回过味儿来了,怪不得他说送货很快, 可以给她打很低的折扣。
感情这餐厅是他开的?那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只是,她实在没办法把他跟餐厅老板联系到一起。
更离奇的是,他竟然自己送外卖?
“不尝尝我的手艺?”傅闻舟在她身边俯身。
许心瞳抬头就瞥见了他微笑的面孔, 如徐徐扑面而来的微风。
她怔了一下,失笑:“真是你做的?”
傅闻舟:“我骗你干嘛?我说过了, 要好好学习做饭,以后照顾你和孩子。”
许心瞳本来都拆开包装舀一勺子吃了,闻言差点噎住:“……谁要跟你生孩子了?”
她委实觉得这人想得太遥远了。
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虽然她不排斥生孩子甚至还挺喜欢小孩子,但他们现在这种关系,他觉得合适?
许心瞳慢慢吃着嘴里的饭和鸡肉,没搭这个腔了。
傅闻舟静默地望着她柔美的侧脸,苦笑一声。
好在许心瞳也没有在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上继续,而是跟他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傅闻舟虽然名义上不管事,可公司多少单大生意是在他和别的大老板打高尔夫时随手就做成的?他的经验,绝不是光凭口舌。
聊了会儿,许心瞳觉得自己之前是对他有一些偏见。
他说的关于她想复刻A市商业区成功案例的事情,确实存在一些风险。
蛋糕就那么大,要从别人嘴里夺食,必然会招致报复。
“如果我说我不怕呢。”许心瞳对他扬眉一笑,自信溢于言表。
“那我祝你马到成功。”他本想劝两句的,但是转念一想,做这一行哪有不得罪人的?利润越大,越成功,就越得罪人。
何必说一些惹她不快的话来打击她的信心。
“吃饭吧。”他宽大的手掌自然地覆到了她的后脑勺上。
许心瞳怔了下,看向他。
很多年以前,他才会对她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傅闻舟也愣住了——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想那么多。
行动比大脑有更深刻的记忆习惯。
他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那么做了。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两人不约而同朝窗外望去,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柳絮。
许心瞳走到落地窗边一看才发现是下雪了。
“不会吧?”她的表情有点懊恼,又喃喃,“今天天气预报没有说下雪啊?”
“天气预报这种东西不准的。”傅闻舟叹了口气说。
看可不知道为什么,许心瞳总觉得他的心情好像不错。
她狐疑地回头朝他望去,果然看到他唇边转瞬即逝的笑意。
许心瞳:“……”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啊?
下一秒她就知道他为什么开心了,只见他搓了搓手,站在玄关的地方,无奈地望着她:“我没有带伞,瞳瞳,这么大的雪恐怕走不了了。”
许心瞳:“……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傅闻舟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眸深邃,表情真切:“坏了。”
由于他说话时表情过于镇定,许心瞳也摸不准他的话是真是假了。
后来,她到底还是收留了他。
她做不出大雪天把人扫地出门的事儿。
因为屋子里打着暖气,她习惯了光着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我去扔吧。”傅闻舟从她手里接过水果刀,不由分说勾过垃圾桶削起来。
许心瞳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垂眸削着。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日那件黑色的半高领毛衣,很修身,把他宽肩窄腰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不说话的时候,表情是有些冷峻的,可仔细看,眉眼间又透着温和。
有一种阅尽千帆、铅华洗净的沉稳、平和。
和曾经外表平和、锋芒内藏的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一直都觉得傅闻舟这个人很矛盾,既锋芒锐利而耀眼,又君子翩翩,既冷漠孤傲,又从容镇定,让人想要靠近又觉得难以靠近。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微笑着抬起半边脸,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许心瞳接过咬了口,也笑:“发现你长了两条鱼尾纹。”
当然是假话,他真看不出来是三十多岁的男人。
岂料他也不在意似的又笑了笑:“都三十六岁的男人了,长点儿皱纹不是很正常?”
许心瞳被他豁达的态度感染,也禁不住又笑起来。
说来也怪,一个人时她有时候总觉得孤独,可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又开始不习惯。他的存在感太强烈,哪怕只是那样安静对望着坐着,她的视线都会忍不住聚焦到他身上,忍不住被他吸引。
多少有点儿身不由己,内心远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平静。
好在她定力不错,一口一口默默吃着他替她削好的苹果。
只是,吃了会儿有果汁顺着手腕滑下去了。
她皱眉。
“别动,我来。”傅闻舟低声道。
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被他捞过去。
傅闻舟拿了湿纸巾细心地替她擦拭着,许心瞳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他脸上,柔和的光线里,仍是那样俊朗的一张脸。许是她盯着他看太久,他手里动作停下,甫一抬头,漆沉如墨的眸子就这样定定跟她对视上。
许心瞳心里漏跳一拍,忙不迭移开视线。
嘴里的苹果,不知怎么就有了涩味。
她努力咀嚼了会儿,把嘴里剩下的吃完了。
-
这场雪下到凌晨三点才停歇。
许心瞳的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夜半的时候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她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到落地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像是跟这雪较劲似的。
许是听到响动,傅闻舟过来叩门。
许心瞳心里烦,不想理人。
他敲两下见没人应就把门推开了,一眼就看到了黑着脸坐在窗边的许心瞳。
她都没看他,面无表情地窝在那边,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睡衣。
竟然是她以前最喜欢穿的那条小黄鸭睡衣……
傅闻舟不知道心里是是什么感觉,一句话下意识出现在他脑海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记忆里那个许心瞳,忽然又离他近了些。
“你干嘛坐在那边发呆?”他极力忍住笑意,问她。
许心瞳烦,不想说话,闭上眼睛作入定状。
傅闻舟走过去,弯下腰端详她,到底是忍不住开口:“你不是不穿这件睡衣了?怎么又翻出来换上了?该不会我不在的这三年,你在家里都是这样穿的?”
许心瞳睁开眼睛横了他一眼:“这件舒服。”
他不在,她也不用考虑什么好不好看性不性感,那蕾丝的是好看,可穿身上一点也不舒服。
他走以后她在家里基本就放飞了,卫生交给阿姨定期清理,能不摆在屋子里的东西就不摆,花草盆栽之类麻烦又占地方的东西一律搬走,只求一个简洁、舒服、明快。
傅闻舟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抱到了床沿上。
许心瞳稀奇地多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思忖他怎么敢的。
明明他们现在的关系这么尴尬。他不怕弄巧成拙?
“瞳瞳,你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以前你都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的。”傅闻舟失笑,坐在旁边望着她。
“那你好好适应一下,以前的我恐怕是回不来了。”
“你还是你,一直都是那个你。”
许心瞳嘴角恶劣的笑容落了,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他。
傅闻舟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我不能有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你想要走就走,想要留就留?不好意思,三年太久了,我现在太累,提不起谈恋爱的心情。”说没有恨是假的?理解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可没有爱,哪来刻骨铭心的恨?
“没关系,我可以等,可以等到你需要我的时候。”
他说的诚恳,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心瞳没办法冷眼相待。
“随你吧。”她终于有了点困意,趴到**就开始睡。
睡了会儿发现他没走,她又睁眼,皱眉望去:“你干嘛?”
“陪你,等你睡着我再走。”
“你待在这儿我更睡不着。”许心瞳没好气。
傅闻舟:“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翌日起来,许心瞳发现桌上摆满了早饭,有她喜欢吃的炒黄牛肉,也有白粥和煎蛋。
“就是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喝什么?”系着围裙的傅闻舟从厨房过来,对她一笑。
许心瞳愣愣看着他:“……你这身打扮……”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傅闻舟挑眉。
“没问题,特像一个合格的人夫。”许心瞳嘴角微扬,本想挖苦他两句。
谁知他说:“我本来就是人夫啊,是你唯一的人夫。”
她受不了,坐下开始吃早饭。
傅闻舟也不跟她闹了,坐在她对面翻着一份财报,只偶尔问她一些事。
“一会儿要去U市,恒泰那边的负责人说要跟我聊一聊。”
“恒泰商场的实力不可小觑,且在当地很有势力,我听说他们还有黑色方面的背景,你去了可别跟他们起冲突。”傅闻舟敛眸,沉声告诫道。
重逢以来,他很少这么严肃地跟她说话了。
许心瞳心里却有几分涟漪,他还是严肃工作的时候最迷人。这么想,她面上缓缓笑开,叉一块牛肉塞嘴里,含糊道:“再说吧。我的脾气你也知道,要能好好谈我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可他们要是不识相,可别怪我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但看她干劲十足的样子,傅闻舟也没再多说什么,“先吃吧。”
许心瞳下午去U市,傅闻舟在沙发里替她买机票。
许心瞳涂了会儿指甲:“你真不用干活?”
傅闻舟眼底漾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说交给你们,就没有中途插手的道理。”
许心瞳佩服这份魄力,侃他:“大老板还是大老板哦。”
“别取笑我了。你呢,一会儿就走,这么赶?”
“老板就在旁边呢,嘴里说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要是真消极怠工,恐怕马上就要被发配去坐冷板凳了吧?”
傅闻舟忍着笑:“瞧你说的。”
她是最会损人的。
下午2点,傅闻舟送她到机场,帮她托运了行李,回来时,两人在通道口道别。
“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注意吧。”傅闻舟说。
许心瞳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就潇洒地进了安检通道。
可她刚上飞机没多久就觉得不对劲了。
傅闻舟什么消息都没给她发。
按照常理,他多少会问候两句,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很快,她的疑问就被人解答了,通道尽头缓缓走来一个穿深灰色大衣的挺拔身影,看到她,对她笑了笑:“可以让一让吗,我的位置在里面。”
许心瞳:“……”回忆了一下刚刚两人分别时的情景,她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见后面还有人进来,她只能给他让座。
“……你怎么也坐这趟飞机?”她听到自己的磨牙声。
“忽然有个重要项目要谈,我也去U市。”他面不改色地说。
只是,这套说辞漏洞百出,甚至没有任何可信之处。
许心瞳都无语了,她信他个鬼!
这机票临时能买到?还能那么巧地跟她买到相邻的座位?他昨晚替她买票的时候就一并买好了吧?
再看面前这张英俊温和的面孔,许心瞳只觉得自己之前的心软都可笑之极。
这世上最荒诞的事情大概就是心疼自己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