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瞳的记性不是很好, 尤其是小时候的记忆,其实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傅闻舟比她年长,她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 他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青年了,想必记得比她清楚。
“……我小时候很贪吃?”许心瞳试探着问起。
傅闻舟稀奇地说:“你现在就不贪吃了?”
许心瞳生气地扑上去, 像只小怪兽一样在他身上抓、挠、撕、扭。
傅闻舟好脾气地谦让着, 她发泄了会儿也觉得没意思,又盘膝坐回去,歪着脑袋将散落的发丝绑起来。
海藻般稠密的头发,瀑布一般从她葱白的指尖穿梭游走, 扎起, 露出光裸嫩白的后背。
空气里似乎萦绕着她发丝间的清香, 缓缓钻入他的鼻息里。
“你说老实话,我小时候是不是真的很幼稚?”她背对着他问, 半晌不见他回复, 忍不住回头, 却发现他定定望着她, 那双迷人的眸子端看着她,眸光晦暗。
她也静了片刻。
四目相对,有一种奇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傅闻舟……啊——”她本想打破僵局,腰就被一股大力揽过。
她整个人落入了他怀里,就这样跌坐在了他的腿面上。
他的西裤质料挺括, 但又如绸缎般,有种丝滑细腻的触感,徒生些许暧昧。
男人的手臂结实有力, 她一只手借力撑在上面仍是稳稳当当的。
掌心里触碰到偾张的肌理,她脸微微发热。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抬起那双蛊惑的凤眼, 笑。
她都有点不敢看他了。
他笑的时候是极好看的,天生一双含情目,眼型狭长,眸光浅淡,就这么低垂着眼帘笑望着她,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叫人瞧不真切。
却莫名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像有人在她心脏的地方不住擂鼓。
她的心跳也格外快。
许心瞳挣了一下,从他怀里挣脱,爬到沙发另一端坐好,一副要跟他保持距离的样子。
傅闻舟笑了笑,也不在意她一脸警惕的样子:“你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记得一点,有些模糊的印象吧。但你要问我具体还记得什么事儿?那就是为难我了。我们小时候相处的时间应该也不长吧?”
“不长,就那个暑假,你妈妈去外地了,把你寄养在我小姨那儿。我有段时间住在那边,你一有时间就过来找我,一点儿都不怕生,要么手里捧着一把爆米花,要么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叽叽喳喳嘴里说个没完。”
“哪有?而且,我找你干嘛?”其实她已经隐约想起了,面上却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儿。
因为实在不好意思。
有些事儿,小时候无所谓,因为那时还不懂得羞耻为何物,长大后回忆起来实在是窘迫难当。
傅闻舟似乎是猜到她心里所想,唇角微扬:“你那时候老过来敲我的房门,要我带你去街上逛,还要我给你买东西吃。”
“……有吗?”
他俯身靠近她,一只手撑在她身侧:“我还会骗你?”
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像是沐浴露的清香,也像是她发丝间的味道,沁人心脾。
傅闻舟定定地望着她,嗓音很低:“瞳瞳。”
“嗯?”
“接吻好不好?”
他声音分明很淡,听在她耳中却像是过电似的,许心瞳抬头望着他,视线撞入他深邃的眼底,感觉一颗心也被什么拽着束缚住,直直往下坠。
他抬手捞她的脸颊的时候,她本能地攥住他的衣襟:“傅闻舟……”
嗓音娇柔,在他心尖上**漾,跳舞似的。
他低头,高挺的鼻尖摩挲着她,逗趣似的:“宝贝要喊老公。”
“老公——”她声音也散了。
他抱起她的时候,她双手本能地攀住他肩膀,他的吻是火热的,他的气息却是清冽干净的,如寒潮过境,冷风灌入她温暖的心房。
也像是大冬天喝完一杯烈酒后的反应,忽冷忽热,像是在冰刃上疾舞。
不讨厌,反而有些叫人沉迷。
“宝贝小时候很可爱,最喜欢吃棉花糖,那么小的人心眼儿已经很多了,嘴里从不会直接说想要吃的,而是说想要我陪你去逛逛,到了街上就扯着老公的衣角眼巴巴瞅着棉花糖看。你说,老公能不给你买吗?”
“你别说了。”她羞得耳根都红了,白皙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淡粉色。他低头去吻,吻了会儿又松开她去了尽头的房间。
许心瞳一开始没懂,在原地等着他,忍不住将被他弄乱的头发拨到了一侧,指尖一勾,吊带又攀上了肩头。正低头思忖,人已经被他抱起,她听到塑料包装壳撕开的声音,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步骤,直接进入了主题。
她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又痛苦又舒服又急于想要释放的表情,任他抱着颠儿,捧着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耳边听得他跟她说小时候的事情,久违的记忆开始苏醒,她更紧地抱着他,将自己蜷缩在他怀里。
他把她平放到沙发里,又低头去吻她,她的目光盈盈撞入他漆黑的眼底,他的表情是肃穆的、紧绷的,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来,坏心眼儿地舔了舔手指。
他跟她说小时候的事儿时,她听得也很入迷,如果不是在做这种事儿的时候的话,也许她会更感兴趣。
此情此景,倒是有些怪异的暧昧。
她双手勾着他脖子,笑:“是不是那会儿就暗恋我了?不然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你当我恋*童*癖呢?还是对自己的魅力这么自信?”他也笑,掐她的腰,她惊呼一声,挣扎着逃开不跟他闹了。
可人又被他捞回来。
他只是细细碎碎地吻着她,从她的嘴唇到脖颈,从脖颈到鼻尖,又从鼻尖到手指,吻不够似的。
“傅先生,你这样真的有点儿变态了,做这事儿的时候不该跟我讲童话故事,这样不太好,会教坏小朋友的。”
傅闻舟略略松开了她一些,仍支着半身撑在她上方,将她滑遮住眼前的发丝缓缓拨开,声音里也带笑:“我就好这口,有意见?”
许心瞳头皮发麻,眼前是他此刻衣襟半敞、浮浪没个正形的倜傥模样,过一会儿,又变成他工作时冷峻严谨的样儿,意识一阵阵混乱。
小脸儿就更红了,难受地掐他的手臂。
他缓下来,又拨她的耳垂,不可思议的语气:“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平时脸皮不是挺厚的?原来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不经逗啊。”
许心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人坏起来,简直没个下限。
平时那副模样,委实的道貌岸然。
她不跟他拌嘴了,完全就吵不过,还是做开心的事情好了。那些不愉快,可以暂时地冲淡。
结束后,他抱着她在怀里吻了会儿才去冲澡。
许心瞳趴在那儿回味,翘了翘脚丫,手指在手机上戳划。
傅闻舟洗完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了身居家的内衫,去阳台上抽了根烟。
许心瞳抬头,隔着一扇玻璃门看到他倚在那边默默抽着,修长的手指间,火星子一明一灭。
奶白色的烟雾氤氲着他的面孔,有些看不清晰。
抽完他去洗手间洗了手,然后才坐她身边。
她仍趴着,趴了会儿他伸手在她臀上轻轻一拍。
她生气回头:“干嘛?”
“去洗一下,你这样黏着舒服?”
“我一会儿再去洗,累到了,先休息一下。”
“老公抱你去?”
“不要!”她当即跳下去,穿了拖鞋就去了洗手间。
她之前每次洗澡都很慢,这次却破天荒地十分钟就结束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来。
傅闻舟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毛巾替她擦着。
她很心安理得地坐下,任由他打理:“挺会照顾人的啊,真没交过女朋友?”
“这不现学现卖吗?有个这样喜欢撒娇的宝宝,老公不得多学点儿技能?免得你哪天被别的小白脸给拐跑了,我这个老人家都没地儿哭。”
越说越不像话了,许心瞳噗嗤一声笑出来,踢了踢细长的腿:“您还老人家呢?三十出头的上市集团公司大老板,京圈赫赫有名的傅先生,别人干一辈子都没这身价。”
遑论这皮囊,这身材,他也好意思。
而且他不靠他爸,他爸在他刚开始创业那会儿还给他使绊子,父子俩处处不对眼,结果也奈何不了他,这才是最让人佩服的。
“我当你夸我了。”他轻笑起来,心情不错。
许心瞳转过去,嘟起嘴巴。
他很有默契地伏低了,跟她吻到一起。
唇舌交缠,濡湿的触感好似蔓延到心尖里。
正吻得尽兴,她忽的推开他,仰着脸娇娇地望着他:“头发还湿着,先给我吹头头。”
说着拿脚尖去勾他,一下一下,“快去。”
也不知道是撩拨还是真让他去拿吹风机。
他笑了下,转身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手里果真多了吹风机。他将吹风机插上,站着替她慢慢吹起了头发。
热烘烘的暖息包围着她,许心瞳闭上眼睛,感觉很舒服。
他的指尖偶尔按摩着她的头皮,更舒服。
“你爸爸一定很爱你。”他忽然说。
许心瞳怔了一下,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他这话没头没尾的:“那肯定啊,小时候他经常抱着我上街,还举着我让我坐他的脖子上。”
傅闻舟却没有接话了。
许心瞳等半晌,忍不住回头,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没往下说。
她直觉他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的。
不过他既然不说,她也就不问了。她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有些事儿不知道比知道好。
他既然不想跟她说,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爸爸很疼我的,小时候妈妈在外面做生意,爸爸经常陪着我写作业。我小时候成绩不是很好嘛,都是他教我的。”
她脾气不好,随她妈妈,考差了还发脾气,一边哭一边摔东西。
徐慕梅女士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揪起她就是一顿“竹笋炒肉丝”,直把她打得哇哇大哭,许同笙先生就总是劝架,拦着不让打,回头一道道题地教她,不厌其烦。
徐慕梅女士是个火爆脾气,唯有许先生可以包容她。
妈妈主外,爸爸是体制里的,主内,平时家务都是许先生做的,一家人非常融洽。
那时候他们也是幸福的一家子啊。
天色渐暗,她打了个哈欠,落地窗外是一大片斑斓璀璨的夜景。
看了会儿又觉得没意思,她收回目光,揉了揉肚子。
“饿了?”傅闻舟温声问她。
“嗯,运动过量,需要进补。”她给他抛了个媚眼,“始作俑者,是不是应该负责?”
傅闻舟笑而不语,转身去了厨房。
只一会儿,厨房里就飘来了食物的香味。
许心瞳从沙发里跳下去,因为腿脚酸痛,差点站不稳,她趔趄地扑到厨房,直接从后面抱住他:“傅先生,我腿都站不直了,你要负责。”
“这不是正在做饭吗?”他挥动锅铲。
她稀奇地朝他身前探,看到锅子里面条正沸腾:“煮面你挥什么锅铲?”
“防止粘锅。”
看他一本正经在那边胡说八道,许心瞳就笑了,也状似天真地问:“是因为本来想炒个菜,结果搞砸了,只能倒入汤水改成煮面了是吗?”
傅闻舟一噎。
看到他吃瘪,许心瞳心情大好,勾着他的脖子又吻了会儿。
见锅里水要烧干了才赶紧放开他,提醒他一句就溜之大吉了。
傅闻舟端来面,她道了谢,吃得饱饱的。
“骗吃骗喝骗财骗色的小骗子。”他手关节敲敲桌面,感慨。
许心瞳哼一声,恶形恶状地瞪着他。
-
开春后工作倒是忙碌了起来。另一边没有着落,许心瞳当然不会再犯提前辞职那种错误。
傅闻舟有些话说的没错,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才是正经,要是另一边没个盼头这边还辞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睿科那边态度暧昧,她至今没有搞懂对方的意图,只能寄希望于下次复试。
私心里是希望成功的,至少不想总在傅闻舟的眼皮子底下干活。
这让她有种莫名的受制于人的窘迫和羞耻感。
不管他是帮助她还是放任自流。
“以前你不是不在意吗?”这日约饭的时候,梁思思诧异地问起。
“不一样,以前是以前。”许心瞳垂着眸子默默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不好明说。
“不想自己莫名矮他一头?瞳瞳,你完蛋了,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许心瞳愣住,手里的餐具原本是冰凉的,不知何时,渐渐被她指尖摩挲得有了黏腻的温度。
像是和她的皮肤连接在了一起,叫人熨帖,可又带着几分忐忑和不适。
她很难说清心里这种微妙的矛盾感。
不在意的时候当然不会想那么多,可一旦开始在意,很多以前从来不会关注的事情就会无限放大。
这不像她。
许心瞳叹了口气,摇摇脑袋,不去想了。
“不全是吧,主要还是觉得现在的科达不太适合我。被誉恒收购后,各方面发展和我理念不太符合。”
以前科达是专攻某个领域的,现在成了誉恒的附属公司,发展方向肯定也以总部为准。作为顶层BOSS的傅闻舟看的是整个集团公司的发展方向,必要时候,也会牺牲科达的一些利益,比如上个月把科达的几个重要技术骨干调去了另一家誉恒旗下的公司,还把原有的几个重要项目进行挪用……这可无可厚非。
他看的是整体,只是,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待遇方面,理念方面……
她也不想以下属的身份跟他去讨论这种事情。
因为心里清楚,他根本不会听,他这人,在工作方面只信奉自己的决策和行为准则。
其次她也不想他为了她改变什么,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没必要强求别人妥协。
改变自己就好了。
不跟他待一个公司她觉得她会更加自在,她本来就是不喜欢拘束的人。
“其实他也挺好的,之前我觉得他是那种很不近人情的人,那天去你家,看到他还蹲下来给你穿拖鞋……稍微改变了一下看法。至少他比周凛……”梁思思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朝她身后望去,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看她这样许心瞳就有不祥的预感。
这是这边有名的商务俱乐部,会员制,梁思思也是靠着她哥的名头才搞到一张,每个季度的基础会费就要几十万,一般来说,圈子外的人也消费不起。本地人招待领导、重要客人,都是选在这边。
可以说,来这边的人非富即贵。
许心瞳沉淀了一下心神,略侧了侧身望去。
“真巧,居然在这里遇到。”周凛直接忽略了梁思思恨得咬牙切齿的目光,越过她,径直走到许心瞳身边。
许心瞳没吭声,那一瞬,好像世界里都是滋滋乱跳的杂音,像收音机里错乱无章的音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