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钱财就得把事做漂亮了,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了,才不会因为临时出现的未知状况手忙脚乱。而且我的专业是波斯语,阿拉伯语本来就没学得那么扎实,只能以勤补拙了啊……”虞夏伏在他的胸膛上,觉得似乎还没有离开,就要开始想念他的种种好处了。
“我送你的那条项链你不喜欢吗?怎么回来都没见你戴过?”步英俊见她脖子上依旧只是挂着那颗蜜蜡,看着很不起眼,“要不给你再买条别的?”
“不用了,那条我挺喜欢,因为本来就不怎么戴首饰的,有这颗蜜蜡就行了,这个我更喜欢……”在虞夏心里,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首饰能比得上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步英俊送她的那颗蜜蜡。
“我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步英俊想着虞夏要出差那么长时间,正好可以做点正经事。
听他语气严肃,虞夏不明就里,半撑起身来疑惑的望着他,“什么事?这么凝重?”
步英俊重又把她揽回自己怀中,握住她的手,手指相互纠缠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找到‘迷宫’的出口了吗?”这下换虞夏沉默了,步英俊倒也没催促她,反正漫漫长夜有的是时间来等待她的回答。
过了好半晌,虞夏才做了一个深呼吸,仰头望着他,伸手轻轻的沿着他好看的面部轮廓滑到他的下巴上,青砺的须根摸着有些扎手的麻痒,而后悠悠说道:“大概是找到了……吧……”
“只是大概吗?那得换我伤心了……”步英俊故作忧伤的沉下脸来,伸手一把抓过床边那只巨大的泰迪熊摇晃了几下,“你主人真是铁石心肠啊,永远都不把话说完,我的心要碎成玻璃渣子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虞夏嘟着嘴轻轻捶了他一下,却又掩不住眼里的笑意,拈起脖子上的那颗蜜蜡晃了晃,“好吧,我已经找到离开迷宫的钥匙了,谢谢你。”
步英俊这才志得意满的放下泰迪熊,拿自己的下巴轻柔的摩蹭着她的手,“那我帮你把这屋子重新装修过怎么样?顺便再把这张床给换了……”
这样的黑白色调,虞夏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没想到步英俊那么严肃的要说的是关于这间屋子的风格问题,不过既然自己已经不再纠结于过去,那么重新装修一下屋子也是应该的,接过话头问道:“那你想装修成什么样子呢?”
“简单的把格局调整一下,然后给你找几个画画的小孩,照着《龙猫》那个动画里的场景给你重新把墙和天花给画了,你不是喜欢那个动画吗?”步英俊觉得这应该是她会喜欢的。
“不好!”虞夏一口否定,然后拖了好久,把步英俊的胃口吊得足足的,才接着说:“《龙猫》的故事太忧伤了,而且我不喜欢青、绿色系的,既然要装修,那就用明亮点的颜色吧,而且不要弄得很繁琐,简洁就好,其他的你拿主意吧,我就等着过三个月回来住新房子了……”
步英俊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松就答应,揉着她的头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同意了?随便我替你拿主意?”
“我要是不同意,那可不就真成铁石心肠了?万一你真的因此伤心欲绝离我而去怎么办……”虞夏也没多想,顺着他的话就开着玩笑接了下去。
“我不会离开你,以后你不许拿这个来开玩笑!”步英俊把她紧紧抱住,仿佛稍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一样。
尽管一直以来虞夏不愿意再听到类似于承诺的言语,可是这一刻,她却被这句简单的庆深深感动了,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把头贴在他胸口上,不知道是说给他听,抑或是说给自己听,“我想,我是爱你的,也许在我自己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虽然我很胆小,害怕再次失去,可是我想,你是值得我再冒一次险的……”
她的话让步英俊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所一直期待的,就这么毫无预兆且直白的被她说出来了,让他的大脑一时间都停滞了,腾的从**坐起来,掰着她的肩头、机械的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虞夏搂住他的颈项,歪着头、亮晶晶的双眸里还残留着微微的笑意,她只觉得内心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宁静过了,轻轻的对他说:“步英俊,我刚刚说,我爱你……”
商陆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试过情绪低落是个什么味道了,他甚至感到有些难以控制的心浮气躁。回到冲绳后,他也试图通过继续学习制作漆器,来达到内心的平静,可是却事与愿违,越是如此,他越难以去完成一件漆器。
这天上午,他对着那只不过五寸见方的木胚,一直默默无语的发呆。这间漆器作坊的主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下去了。然后带他去到庭院里的石台边,坐好了,又缓慢的煮开铜炉里的泉水,泡上一壶清茶,再倒入杯中递到商陆的面前。
“商,你的心不在这里,再做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老者语气平缓却一针见血的说出这个事实,“你连起码的专注都没有,是无法做出完美的漆器。”
“对不起,老师。”商陆有些沉重的向老者致歉,他完全明白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实在是无礼至极,“我有些私事没有处理好,有些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
老者和蔼的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可是他的眼里满是洞悉人情世故的深邃,他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反而托起茶盏,“商,你是否会觉得同样的茶叶,不同的人冲泡出来的味道千差万别?你看过《茶经》吗?不论是茶叶的采摘时节、炒制方法,还是烹茶的水质、盛茶的器皿,都是有讲究的。小小的一杯茶尚且如此,何况漆器?可是饮茶与漆器也没什么不同,心,你的内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将那盏还余有袅袅热气茶盏放在石台上,用干枯的手指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商,很多事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正确的答案永远都在你自己的心里……”
说完这句话,老者起身用仍旧缓慢的步伐转回到作坊中去了,留下
商陆独自坐在石凳上。商陆细细的回味的老者那一席似有所指的话,沉默了良久,直到手中的茶失去温度变成冰凉,这才终于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对着那间制做漆器的老旧木屋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并没有返回东京,而是转道去了奈良。他站在清冷的墓园里,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回来了,十年?还是十五年?或者是更长久的时间……
墓园似乎比他记忆中的扩大了不少,他以会时隔太久,已经不再记得那座坟茔的准确位置。可是才刚一踏上那条青石铺就的小路,记忆的闸门便被打开了,早已离世的父母,还有他不太想回忆的少年时代,所有一切原来依旧是那样的清晰。
他没有带任何祭品,哪怕是一束简单的白**,只是静静的在墓前伫立了很长时间,直到萧瑟的秋风裹挟着夜色而至,明显降低的温度提醒着他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忽然想起,那夜与步英俊喝酒时,步英俊多少有些不客气的说他一把年纪了还活像是个患了中二病的少年,他自嘲的笑起来,是啊,自己可不就是这样吗?
商陆的父亲曾经在这里经营着一间颇有名气的墨店,店里的每一块墨都价值不菲,可惜母亲太早亡故,即便是家中丰盈的收入让他从小就过着可说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依然让他的童年有所缺失。
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不太能理解,父亲身边为何会频繁更换不同的女人,而那些女人无一例外、小心谨慎的讨好着他。后来他明白了,那些女人中的某一个,也许会成为他的继母、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过后的事正如他所料,一个温婉娴静的女人成为了他的继母。他想,那个时候所获得的母爱的应该是真实的吧,毕竟记忆中的幸福感是那样真实。只是忽然有一天,他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从那个时候起,他的人生便拐入了另一条意料之外的路。
一夜之间,他已不再是这个家中最重要的人,过往那些给予他的那些目光、宠爱、纵容等等一切,忽然被一个只会哭闹的婴儿接收了,这让他茫然无措。这样的变化太过突兀,还只是少年的他应付不来。
他尝试过想要索取原来的关注,索取那些他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爱,可是变化一旦出现,便再也回复不到最初的样子了……最后,他选择了放弃,或者说他自认为学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堂课,大约就是从那时起,有些东西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执着了。
他不想再对什么人投入有限的情感了,如果最终会逝去,那么短暂的拥有并没有意义。是了,就是这样的!如今回过头去审视自己年少时的无知,他觉得似乎只剩下可笑两个字了。自以为的不执着,竟偏偏就是他最无法放下的执念!
他从未真正去了解过自己的内心,甚至是一直在在逃避。现在,他好象又回到少年时面对的那个十字路口,两条不同的路就在眼前,而他也面临着再次做出选择,又或者,他所要选的答案根本早就已经在心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