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打仗这可是国之大事中的大事,朱由崧一句话就拍板了,连最基本的廷议都省了,此时内阁成了摆设,不过身为内阁首辅的高弘图早就习惯了皇上的治国理政模式,尽管他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炼成了铁血帝王和千古仁君的双面角色。
“微臣遵旨。”高弘图不敢多言,不过他倒赞成朝廷早日对鞑子用兵。
这时有内监奉上笔墨纸砚,高弘图当即起草,朱由崧在旁边审视着,一直到朱由崧满意为止,旨意拟好之后用了玉印,交由内阁刷好之后,朱由崧让御马监掌印李国辅和御马监提督安林将这两道旨意送往寿州和淮安。
朝廷要对清鞑子用兵的消息不胫而走,高弘图离开皇宫回到内阁,门庭若市,先是太师姜日广、太子太师黄道周和太子太傅刘宗周,接着是六部的尚书、侍郎,还有三院四卿的言官御使、编修主事,等等纷纷来访。
这些人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是跟高弘图一样的主战派,有太师姜日广,有太子太师黄道周,有东林出身的户部尚书吕大器,有文天祥式的民族英雄左都御使左懋第,还有右都御使黄端伯,户部右侍郎瞿式耜为,礼部左侍郎吴伟业等等。
另一派是以太子太傅刘宗周为首的主和派,这位儒学大师主张慎独,追求和为贵,一向反对打打杀杀,支持他这一派的大都是东林党人,有东林魁首礼部尚书钱谦益,有兵部右侍郎史可法,还有刘宗周的学生、从北都监狱中逃出来的新加入复社的黄宗羲等等。
在对待清鞑子和流贼的问题上,主和派与主战派相反,他们以攘外必先安内为由,提出了联虏平冠的方略,更有甚者还有人认为北都失于流冠李自成,而山海关之战李自成失于鞑子,从而得出鞑子铁骑不可战胜的荒唐谬论,现在大明只剩下半壁江山,老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不能再折腾了,提出唯有与清鞑子划长江而治才能长治久安。
主战派和主和派还一度在内阁相遇,针锋相对,争得不可开交,甚至相互撕逼,最后高弘图将他们全都打发走了,让他们上疏朝廷,请旨定夺。
刘宗周和钱谦益倚老卖老,还真代表主和派要求瑾见陛下,力陈自己的主张。
朱由崧仍然在武英殿召见了他们,当刘宗周和钱谦益提出自己的主张,陈说自己的充分理由后,朱由崧听完拍案而起,痛斥道:“如果是招抚流贼尚可再议,如果向清鞑子求和,万无此理。鞑子无辜犯我大明,掠我百姓,**我女性,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朕誓与东虏势不两立!我大明虽然仅有江山半壁,但绝对不能给祖宗丢脸,犯我大明,虽远必诛,逆乱之臣,虽功必惩,绝不姑息迁就,这是朕的底线,再有此等妥协苟且言论者,朕绝不宽容!”
这几句朱由崧不但痛批了主和派,还有正告诫二人的意味儿,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本份,妄议朝政有风险,触怒龙鳞是要负出代价的,一句“逆乱之臣,虽功必惩,绝不姑息迁就!”就是有力的回应。
刘宗周和钱谦益被弄了个烧鸡大窝脖,看皇如此坚决,也不敢再说下去了,满脸沮丧,有兴而来败兴而归。
朱由崧看着二人的背影,真想治他们的罪,但不说他们是四朝老臣,儒学大师,文坛巨擘,处治一个刘宗周还可能有张宗周,郑宗周,王宗周等等什么宗周出现,整倒一个钱谦益,还有可能有什么赵谦益、孙谦益、李谦益之流站出来,因为他知道晚明时期,有他们这种思想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类人,因此屠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从根源上说,主和派无非害怕打不赢,殃及自身利益,只有自己用实际行动,证实了自己有战胜鞑子、复兴大明的实力,让他们看到希望,他们才会心服口服,投降妥协、苟且偷安的等思想言论才会彻底消除。
因此朱由崧对这两位抱残守缺的投降言论暂时没追究,只是警告了他们并轰了出去。
出了皇宫,刘宗周摇头不止,钱谦益看四外无人过来了,拱手道:“刘公请了,当今陛下皇权独断,刚愎自用,愚塞视听,一意孤行,崇信阉党,忠言逆耳,与先帝崇祯相比有过无不及呀,长此下去,我大明危矣,刘公可得拿个办法呀。”
刘宗周一抖袍袖正然立色道:“钱公真是高抬老朽了,某一介文弱,手无缚鸡之力,又至将就木之岁,能有什么办法?”
钱谦益笑道:“刘公太过自谦了,公贵为太傅,四朝元老,乃当今学界之泰山北斗,门生遍天下,谁人不识君?只要刘公振臂一挥,从者何止千万?在下不才,愿意听任驱使……”
“打住!”钱谦益刚学到这里,刘宗周厉声喝止,“钱公口下留德,刘某顶多只会识文断字,仅此而已,不像钱公志存高远,当今陛下虽然有几分固执,但在刘某眼中还算不上昏聩之君,刘某与钱公毫无瓜葛,钱公可不要认错了人。”说完拂袖而去。
“哼!自命不凡,自命清高,自以为是,有什么了不起的!”钱谦益冷哼了一声,腹诽了两句,一转身,看见附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个陌生人,这三个人均是头戴尖帽,身穿褐色衣服,腰系小绦,脚着白皮靴,钱谦益嘎然闭口之后,扬长而去。
在皇宫附近转悠的当然没有闲人,钱谦益看到的三个陌生人全是李全派出来的厂番,厂公卢九德虽然督师在外,但东厂机构旁大,照样运转,现在掌刑千户兼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的李全成了二号的厂公、督主,他和锦衣卫都指挥使祖海每天派人监督百官,一向爱好出风头找皇上毛病的御使言官东林党更是他们监视的重点。
钱谦益觉得好像被人盯上了,匆匆回到自己的府上,夫人柳如是如小鸟依人,满面春风来迎,原来是府上来了客人。
夫妇二人来到客厅,众客盈门,全都站起来了,抱腕拱手,相互寒暄,复社四公子全到齐了,秦淮河畔的八位才子佳人聚齐了五位,另外还有一位血气方刚之辈,这便是从北都大狱逃生后流落南方、二十来岁便名满天下的诗社新秀黄宗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