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虚中来到文德殿的时候,看到官家略带焦虑的目光,笑道:“官家为何事烦恼?”

赵桓坐直了身子,将札子递给了宇文虚中,说道:“这高丽人很古怪,金人问责,为何这个反应?找我大宋帮忙,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宇文虚中,这位前金国的国师,拿起札子看了半天,脸上挂满了笑意。

“官家有所不知,女真人其实原来生活在高丽国国境之内,那会儿高丽人称呼金人为蕃人。”

“以鸭绿江为界限,将女真人分为了东蕃,西蕃,东西蕃人其实内部争斗挺凶的。”

“东蕃长期居住在了鸭绿江以东,高丽人嫌东蕃碍事,就将东蕃驱逐到了天山居住。”

“东蕃被驱逐到了西蕃的居住地,本来斗的很凶的东蕃西蕃,被完颜氏统一,反而越来越强,跟着辽国不断的征伐高丽。”

“本来蕃人就有很重的歧视意味,他们认为女真人粗鄙不堪,不为人也。”

“现在完颜宗望问责,自然让高丽王王楷非常的忿恨,又是敢怒不敢言。”

赵桓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手里的还有份札子,是高丽国王给赵桓的国书,主要就是求助赵桓给金国施压。

让赵桓有点挠头的是,这高丽国王请求自己帮助!

压根不像倭国和大理一样,请求自己册封,而是用了国书!

这份国书的抬头是以一种平等的称呼。

【高丽天子致书大宋皇帝无恙。】

赵桓将手中的国书递给了宇文虚中,看着硕大的堪舆图说道:“宇文相公,这高丽人,这么称呼不太对吧?”

宇文虚中看完了国书,心中已经了然。

高丽国王王楷,去年的时候在完颜宗望的帮助下,杀死了他的外祖父李资谦。

拓俊京,是王楷的手下名将,这把刀是在诛杀李资谦之叛乱中,最重要的一把刀。

这把刀,王楷用完就扔了,没几个月就把拓俊京一脚流放了。

现在完颜宗望问责王楷,王楷有点慌,所以请求大宋皇帝的帮助。

虚荣心作祟的高丽人,自然不愿意在国书里面低一头,就干出了这等事。

搞出我是天子,你是皇帝的自我心理安慰的措辞来。

“其实高丽人一直信奉他们那套外王内帝的做法,有此反应不足为奇。”宇文虚中说道。

“哦?外王内帝?那是什么?”赵桓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略带好奇的问道。

宇文虚中想到高丽人的模样,也是摇头笑道:“高丽先后称臣与后唐、后晋、后周,称臣与大宋,又称臣与契丹,对外,他们自然要称王的。”

“对内,高丽的国王都是自称朕,所下的文书,也称之为诏,制,与皇帝同制,后宫嫔妃最高也设到了皇后,祭祀的话也是祭祀昊天上帝。”

“此所谓外王内帝的高丽王。”

赵桓点了点头,这个架势颇有点后世棒子那股风气,自我安慰搞起来,颇有一套。

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

赵桓敲了敲桌子说道:“这么说,高丽国王,僭越了?”

宇文虚中点了点头,说道:“严格来说,高丽国王这样做事僭越了。而且这行文抬头,高丽天子也是违制的,若是官家计较,是可以借此之名征伐高丽。”

“这会儿也没办法征伐他们,以后再说。倒是完颜宗望我很想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这是准备入高丽吗?”赵桓皱着眉头看着堪舆图。

现在的金人已经被赵桓包围在了大鲜卑山和燕山的辽东郡中。

金人现在若是殊死抵抗,打不过赵桓的蒺藜炮下的铁甲骑兵。

金人若是想要被动防守。

建立乌沙堡山海关的关隘长城,又被赵桓的部队不停的骚扰进展缓慢,眼看着下一个窗口期就要到了,长城和沟壑的防御体系还没有形成。

金人现在想逃,只能往北或者往东,当年匈奴人、突厥人、契丹人的逃跑路线,对于金人来说,行不通了。

大宋在西。

往北一片雪原,都是荒无人烟,没几个人影,冬天能把人冻成冰棍的地方。

往东跑,就只能跑向高丽了。这完颜宗望是准备在高丽国布置后手吗?

“官家,估摸着金国要和高丽打起来了。”

“高丽向我们大宋请求施压金国,我们大可施为,派出一个使者,也不费什么事,劝得住就劝,劝不住就让他们在保州打就是了。”宇文虚中说道。

赵桓摆手,说道:“不,他们打生打死,跟咱大宋没什么关系,劝什么架。”

“金人跑到高丽,朕也会追到天涯海角,最后还是要夷其名,诛其族。现在是高丽人和金人眼看着要打起来了,我想知道我大宋能不能在其中捞点好处。”

“这才是重点。”

宇文虚中了然,官家原来想要的是这个啊!这个好办!

“显然金国是捞不到油水的,都打到这个份上了,金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一点点好处,哪怕自己拿不到,都不会让大宋吃一口。”

“倒是高丽那边可以谋划下。”宇文虚中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说道:“高丽参倒是一绝,还有高丽的青瓷、白纸、皮草都可以谋划。”

“不过高丽最大的特产还是高丽秘色,可以弄一大堆过来赏赐用。”

“那就趁机敲他一笔。”赵桓笑着说道。

说起高丽秘色,赵桓就看不上高丽的国策。

和扬州瘦马一样,是高丽国专门培养出来,联络各国公侯的手段。

但是扬州瘦马不同,扬州瘦马是个人行为,而高丽秘色是国家政治手段。

如果是一个家族,搞这个赵桓可以理解。

但是一个国家搞这个,赵桓就真的理解不了。

成规模的往外送自己的女人,保证自己的王位不辍?

真的是古怪的国家。

“说起来和金人之事,朕收到了一份札子,宇文相公看下。”赵桓这次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札子,而不是从案上拿来。

说明这道札子已经压在他手里很久,并且真切的放在了心上。

“谁的呀。”宇文虚中拿过了札子问道。

“衍圣公孔端友的札子,劝朕少杀止戈以养民修德。”赵桓嗤笑了一声说道。

孔端友的札子里说的话不是很好听,劝谏官家减少杀戮。

这个赵桓可以理解,也可以做到,

事实上,他登基这一年,真的砍掉的都是些通敌卖国之人。

但是孔端友的这第二个劝谏的点,赵桓就有点看不懂了。

“止戈?”宇文虚中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的将札子给了赵桓。

赵桓看着宇文虚中的模样,哭笑不得问道:“有那么好笑吗?”

“就是这么好笑啊。读书把脑子读的生锈了的衍圣公啊。”宇文虚中说完叹了一口气说道:“官家,万万不可止戈。”

“臣记得当初随着完颜宗望南下到汴京的时候,抱着死志,想和完颜宗望这些宗亲同归于尽,将手头所有的察子都发动起来,进行了一场刺杀。”

“这道伤疤很深,稍有不慎就是一个死字。到现在,每到天寒的时候,都隐隐作痛。”宇文虚中指了指自己的背,哪里有一个很深很深的伤口。

“臣当时真的觉得大宋没救了,直到见了官家,臣才觉得臣这颗心啊,又死灰复燃之兆。”

“能守卫边疆的人绝对不是这等泛泛空谈之辈。”

“饱读诗书是好事。”

“专精理学道德,每日研习圣贤之道,却宽于律己,严于待人,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的空谈之人,就是他们。”宇文虚中看着赵桓认真的说道。

“你这嘴还挺损的,宽于律己,严于待人。”赵桓提笔将宇文虚中的评价写在了札子上。

他又想起了康有为和谭嗣同的戊戌变法来。

这种人在后世都叫做圣母婊。

赵英将一本札子放到了赵桓桌子上,说道:“岳将军军报。”

赵桓打开看了看,说道:“岳将军传来军报,现已至东胜卫,言军卒长途奔袭已然劳累,将于东胜卫修整半月,再动身至朔方城。”

“守土卫国靠这帮空谈误国之人的笔杆子,朕就得去草原上吃沙子了。”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岳飞这两月跑了快三千里路了,一句怨言也没有,指哪打哪,再看看孔端友的札子。

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就得扔啊。

“官家圣明。”宇文虚中笑着说道,只要不走上穷兵黩武的路线,宇文虚中对官家不断练兵的事,他全都不准备劝谏。

守土卫国还是看军卒手中的兵戈。

岳飞看着面前的人,面色极为凝重.

面前的这个男子样貌有点凶神恶煞,手上的功夫,一点都不比自己弱上多少。

岳飞面色有些凝重,这些年,从汤阴无敌到平州无敌,再到西域无敌,再到漠北无敌。

岳飞掀翻了多少天下第一勇士?他这个漠北第一勇士的称号,一不小心差点丢了,差点在自己的同乡身上翻了车。

“你比我遇到的对手,都要强一些。”岳飞手中提着长枪一指说道。

“再来!”对手将手中镔铁枪一抖,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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