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开了个玩笑,就抓住了车把,推着种师道缓缓前行。

自己总算是抓住了这车把。

好几次自己要推车,烦人的赵英都提前就位了,今天没了烦人的赵英,自己终于推上了这转椅。

尊老爱幼,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后世的绝大多数的青年们,谁看到孤寡老人,无力前进时,不是都会能帮着推一把,就推一把?

谁小时候还没扶过老奶奶过马路了呢?只是长大以后,扶不起了而已。

他也就到这大宋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皇帝的身份,他还没完全适应。

当然也有点年轻人逆反的心里在,越不让干什么,越要做什么!

而且古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自己为何就不能礼贤下士?

种师道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老臣所说句句属实,沈从这样,有多少恩泽都有耗尽的那一天,到时候就是他身死时刻。”

“也就是官家仁义无双,天下罕有,要是换了太上皇那会儿,不知道脑袋都掉了几回了。”

赵桓推着转椅慢慢前行,老人腿脚不利索了,反而会更希望到处看看。

他还是懂的一些老人的心思,大学时候组织了不少的社区活动,老人的心思,他还是知道一些。

“种少保言重了。他沈从是种少保的义子,无论如何朕也不会薄待他的。”赵桓解释了一句。

种师道继续摇头,官家还是年轻了些,不知道什么叫人走茶凉,人情冷暖。

自己百年之后,都成了一抔黄土,谁还会记得自己?

赵桓自然看懂了种师道摇头的样子,笑着说道:“还记得王重阳,当然现在是王五品了。”

赵桓说到这不自觉的笑了笑,这王五品是王重阳的诨号了。

自己给他定的寄禄官,是正五品,没有官名,导致大家都只能喊他王五品。

“王五品,曾言真性永生说,不知道种少保还记得么?匡扶社稷之功,无人会忘。”赵桓的心中做了很多的计划,如何让这股精神永存,就在他的计划之内。

而类似于种师道这样,七十五岁高龄还要千里跋涉勤王的忠贞之士,不管哪个皇帝都会大书特书。

没人会忘记他。

种师道气愤的说道:“那沈从能躺在功劳簿里活一辈子吗?!”

“能啊,他凭什么不能,凭从龙之功不可以,凭种少保的匡扶社稷之功,足以安泰。汴京的军头都躺了一百六十多年了,他沈从凭什么不可以。”赵桓随意的说道。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沈从一辈子都躺不了?

种师道气极!

这官家怎么净逆着自己的意思说话!

赵桓会心的笑了笑,这种师道,涉及到了家事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自己说的句句是实话,有哪一句有错?

这个世界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种师道谋国之时的老谋深算,眼光之独到,涉及到家人的时候,就是个孩子,净钻牛角尖。

种师道呆呆的看着大军出征。

知道怕是自己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出征了,希望真的如同官家所言,能够让不懂事的沈从,躺在功劳簿上一辈子吧。

这天下大道,哪里是那么纯真?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天下,何曾有过?

章惇现在不就老老实实的躺在了奸臣传里,还要时代传下去?

说不定传到千年之后,依然有人吟诗作对怒骂章惇呢。

赵桓看到种师道的担忧,他又不是铁憨憨沈从,哪里会那么的纯真?

他只是心中那些计划,大概率可以保证种师道的功绩能够传唱下去而已。

至少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沈从真的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好好的躺着,只要不是谋逆之无法饶恕的错误。

“官家说我在吓唬沈从,何以见得?”种师道忽然想起这一茬了。刚才被赵桓一打岔,就给忘记了。

赵桓脸上带着轻笑,没有言语。

种师道训诫沈从的时候,他就到了,只不过站在不远处而已,种师道老了有些耳背目茫,沈从当时正陷入自己的世界,没有发现赵桓而已。

种师道说的事实,但是种师道却没有强调当时沈从做这些事,所处的情景。

沈从前往城外找种师道商量的时候,自己确实有些担心,不过这些担心,随着沈从站在朝堂上,为赵楷的死背书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抵消了。

直说错误,没说后续,没说做了什么,这种师道实在是太片面了!

还有他遇刺一事,当时金兵刚退,大军调动,处处都是事,沈从到底是因为不缜密导致他受伤,还是因为费心国事而忽略了自己的安危?

从另外的角度看!这事绝对不是种师道说的那样!

还有李纲遇袭这事,邓圭是隐藏在大宋汴京最大的间谍头子,自保手段之多,甜水巷的头牌天玥是一个幌子,在广备攻城作也有同党,妄图混淆视线给邓圭逃亡的时间。

沈从考虑不周,那李纲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价值?

站在隐藏在罪犯的匠人之中,他就没有一点错误没有吗?

赵桓有时候甚至怀疑,在沈从出现的那一刹那,那个人尖子中的李纲,说不得已经知道了,沈从要找的是谁!

当日请假的三人之中,邓圭假以“老何”之手传递情报,在广备攻城作呆了七年之久!

而沈从的风闻录中,也曾提到李纲常常与老何饮酒到深夜,感情莫逆。

当时的李纲没有一点点拖延时间的想法?

自己也要怀疑李纲是金国的谍子吗?

人心隔肚皮,人心也是在不断变化。

自己又不是“吾好梦中杀人”的曹将军。

对谁都怀疑,自己这皇帝做的岂不是要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了?

他一大堆事,哪有空怀疑,先把朝政处理好,把大宋带向辉煌,是他现在必须要做的事。

如果做不到,就只有扁鹊三连的下场等着他了。

他从准备试着做皇帝的那一天起,都一直朝着一个目标,小心翼翼的前进着,那就是活下去。

自那时到这时,他的目标一直未曾变过。

大臣在亡国时可以投降,百姓可以在亡国之时投降,唯有自己不能投降,敌人绝无可能饶过自己,即使不死,也是囚禁一生。

对于自己的目标,他非常的清晰明确。

但是他只是纠正了种师道说自己对沈从隆恩不在这件事,其他事没解释一句。

人种师道是在训孩子,自己管人家家事干什么。

“种少保,还是说回兵制吧。“赵桓不准备深入展开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做点有意义的事,才是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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