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呆呆的看着远处的皇妃塔遗迹,心中的更加烦闷。

这处塔本名为皇妃塔。是太平兴国二年所建,那时的临安,还不是大宋的疆域。

皇妃塔,当时的吴越忠懿王钱俶,为了供奉佛螺髻发舍利而建。

后来不足一年的时间,钱俶献所占据的两浙十三州归宋。

太·祖皇帝非常高兴,册封钱俶刚刚逝世的夫人孙氏为皇妃,此塔得名皇妃塔。

“西湖南岸夕照山,夕照山上雷峰尖。白蛇留在湖南岸,谁知塔为黄妃添?”赵佶长叹了一声。

正如自己现在的处境。

皇妃塔就建在西湖南岸的夕照峰上,民间以地为名指称,这塔的名字就变成了雷峰塔。

再没有人知晓皇妃塔之名。

赵桓站在文化楼前,看着皇妃塔倒塌的地方,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如同这雷峰塔之名一样,他刚刚禅让一个多月,来到临安,刚歇稳脚跟,就在这临安旧吴越王宫再次复政,不可谓不迅速。

不过让他无比烦闷的是两淮的四大司,没有理会他的命令。

他以为自己复政,自己提携那些的诏抚使、转运使会直接听命与他。

奈何,他也仅仅得到淮河以南之地的四司使的回应,只有十多路回应了他复政的消息。

所以他才想到了这首诗,世人只知道赵桓是为新帝,已经全然忘记了他这个太上皇了。

正如现在北方之人,只记得赵桓之名,全然忘记了,他才是这个国朝的主人一样。

登高鸟瞰远眺,不远处的西湖水面,炯云迷茫,水波粼粼。湖水宽阔,气势旷远,碧波**漾,扁舟点点,来回穿梭。

无数楼亭,连绵不绝,有些高耸的楼阁,也在丛树之间,露出了琉璃瓦顶,群楼屋宇栉比,时断时续地连成一片。

而湖的右边,跨过断桥为白底,孤山隔湖右望,为一幢幢楼阁水榭,排列有序,其后山林掩映。

整个临安安静而祥和,如画卷一样的静静展开,但是这雷峰塔的残骸就极为碍眼了。

雷峰塔在宣和二年倒下。就是六年前。

这勾起了赵佶非常不美好的回忆,那一年,江南地龙翻身。

坏官民庐舍十万计,村堡移徙,地裂成渠,百姓压死,不可胜计。城楼、堞口、官舍、民房、村落、寺观,一时俱倒塌如平地。

当时看到灾报的第一时间,赵佶就知道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方腊在漆园以得天符牒为名,起事造反。

没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拉起了上百万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威慑整个东南。

苏湖熟天下足。

每年汴京从两浙路,淮南南路,江南东路、淮南西路得到多少粮草供应?又能从这片地域获得多少税赋?

两浙路、江南东路、淮南西路之乱,甚至比北方之辽国更加让他恐惧。

自己命童贯为率臣,紧急抽调了京畿的禁军和西军六路、汉兵十五万,南下镇压,次年才平定方腊之祸。

那一年,他派出了赵良嗣和马政为主使,出使金国,商讨海上之盟,连金灭辽。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自己的多么意气风发。

一想到马上就就能收服连太·祖和太宗皇帝都无法收复的燕云十六州,就急不可耐。

错误的判断了当时的形势,忘记了唇亡齿寒的道理。

自己当时应该连辽抗金才对,但是这世界上,哪里有卖后悔药的吗?

“童贯,你说朕错了吗?”赵佶失意的望着雷峰塔的方向问道,夕阳的光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童贯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说道:“官家,虽然临安的天气要比汴京暖和些,可是这西风依然苦寒,可别登高受了风寒。”

童贯手里拿着件大氅给赵佶披上,对太上皇的对错问答,他并没有回答。

如何回答?

说自己合五路大军兵四十万,光马军就有七万,被耶律大石的一万多骑兵,打的**?

还是自己接受圣命,严令种师道率军队和平进军,不得随意侵扰地方,以招降为主?

还是回答那庙算得到的狗屁阵图所言:如敢杀一人一骑,并从军法?

这样荒诞不经的庙算,居然也让自己不得杀人的拿下辽国西京?

要不虎符给你,你来打?

还是说天公不作美?突遇冰雹?

还是说五路大军互相掣肘,互不驰援?

还是说西军刚平这宋江起事,又打方腊,西军连个修整的机会都不给,奔波数万里难道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自己中了敌人的诡计,轻信三倍辽军冲阵,被小股辽军吓退?

还是说大宋禁军披甲不足一成?军士畏战?军卒士气低迷?

还是说战后为了拿回燕云十六州,用数年积蓄赎买燕云十六州,把原来给辽国的岁赐给了金国,还每年加了一百万贯?

还是说吴敏一家就抄出了近四千万的家财?

他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不说,他是在懒得说,自己不是没有劝谏过自己这位太上皇,可是他就是不听。

“朕让你把七万捷胜军带到临安来,为何没有带来?”赵佶忽然问道。

童贯俯首说道:“官家,捷胜军都在秦凤路,这七万精壮男儿,本来就只是老臣节制,实际听命的军都指挥使,统统是西军之人,老臣对这只捷胜军未曾实际掌控。”

“老臣去领军之事,军都指挥使却先得了帝命,随种师中前往了晋中,支援太原了。官家。”

童贯低着头,他的嘴角有一些笑意,自己压根就没去捷胜军的军营,他在文德殿参加了新帝的庙算。

新帝的庙算只从战略出发,具体征战全权交给了率臣,而且所谋的大同府和营州渝关,是燕云十六州的两个支点,占领这两处!

大宋北境绝对安泰百年!

至于为什么发笑?

童贯笑自己而已,他已经老了,太上皇也老了,这天下既然已经是新帝的了,就放心大胆的交给他折腾不好吗?

为何要复政呢?

罪己诏都下了,天下之官民,哪个心里还真心归附?现在的依附的各路,所图甚大!

赵佶脸色阴晴不定,他始终没有得到捷胜军为何北上的情报,也只能偏听童贯一家之言。

以两人朝夕相处大半辈子而言,赵佶知道这童贯没有说实话,可是自己有能用的人吗?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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