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以握着画框的手愈来愈紧。

景形看到她的满脸泪痕,急忙上前:“别哭。”

不说还好,听到他的安慰,温以以彻底情绪失控,她忽然蹲下开始放声痛哭。

景形被惊了一跳,急忙跟着蹲下:“怎么了?”

温以以抽噎着问:“为什么这么多和我有关的画?”

景形不想让她看到这些画,一方面是怕温以以觉得这样很诡异,毕竟是分手后画的;另一方面就是怕她看了难过。

但他还是诚实地说:“失恋不好受,出国以后见不到你,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就把这些画收到画室去,别哭了好吗?”

温以以猛然摇摇头,“就放在这里。”

景形将她抱进怀里,宠溺一笑:“好,听你的。”

“你当时说出国以后换了个环境过得很好很开心,是骗我的,对吗?”

温以以闭着眼,可公寓整理前的混乱、以前的一排排画作还有那损毁的画板,都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察觉到颈部的濡湿,景形只觉得是无法承受的心疼。

他点点头,承认道:“那时候......确实过得不好,不过如今都过去了,不是吗?”

温以以摇头:“我过不去,可能这辈子都过不去......”

景形牵着她坐在床边,开始缓缓地讲述这两年他的经历。

“出国前,我无数次想去找你,想跟你说都是我的错,我年纪小不成熟头脑一热就做出不成熟的决定,给了你很大的压力。但我知道你的性格,决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我越解释,反而会给你带来负担,所以就一直忍着,想着出国就好了。”

“出国以后,我花了挺久适应新的生活新的学校新的朋友。租公寓、办入学还有语言环境占据了我绝大多数精力,每天都很疲惫,不会再一空闲就想喝酒,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你去想我们。那一阵,我感觉自己好像走出来了。”

景形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但是当生活步入正轨,当我适应新的节奏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走路去学校的时候,画画的时候,吃好吃的食物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或者什么都不干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

“那时候才发现,人的大脑有多么神奇。表面上一切如常,可心里却能藏得下如此多的事情、藏得下各种复杂的感情和想法。”

“刚出国,我还和刘柯有联系。从你被调到二附院到总院工作三天二附院工作两天,这些我都有听说。后来有一天,刘柯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你有对象了......”

温以以蓦地抬头,惊讶道:“对象?”

“恩,”景形的目光落在那残破的画架之上,“那天我正在画第十七幅关于你的画,情绪失控之下砸了立在床边的画架画板。”

温以以看向手中的那幅画。这是唯一未完成的作品,除了她的棕色大衣以外其他部分还是草稿,侧脸上留有一道深深的炭笔印记,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不能继续下去了。我想过把这些都扔掉,彻底和过去作以告别,但我真的——做不到。我无数次把这些搬到楼下的垃圾桶,甚至有一次扔掉了整整十分钟,但每一次的结局都是把它们捡回来。”景形自我评价道,“最后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这些画和本该扔掉的画架全部放进柜子里,属实是自欺欺人。”

温以以回忆了下时间节点,恍然大悟,随即有些闷闷不乐,“那是副主任突然想介绍儿子给我,我就随口编的,没想到会让你误会......”

“没事,”景形安慰道,“分手以后你无需照顾我的感受。”

原先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汹涌,景形轻轻用手指抚去泪珠,可面颊却始终湿润。

景形叹气,“怎么又哭了?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难过,只是不想隐瞒。”

“景形......”

“恩,我在。”

“我后悔了......”温以以带着明显的哭腔。

景形抽取纸巾的手一顿,心口也是突然一紧。

“我后悔了......我后来一直在想,当初那么决绝到底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减缓自己的心理负担?我觉得自己好自私,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即使走不下去也不该如此.....如果当时如果我不那么冲动,我们是否能探索另外一条路?”

景形想反驳,却硬生生吞了回去,因为温以以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终于破了一角。他直觉,接下来的话会触及问题的核心。

“我觉得自己亏欠你许多,每次看到你都很愧疚,这让我有时候......”

“无法平等和我相处。”景形总结。

“是,每次有不开心都会本能地忍住,好像我多忍耐一些就能抵消一些歉意似的,但结果适得其反。我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这样不对,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爱你。”

温以以瞳孔微缩。

“我爱你,”景形无比坚定地重复,“感情里付出多少都是自愿的,有的人有一百分,付出了十分。有的人有五分,拼尽全力也只能付出五分。你是前者,我是后者。”

“所以你无需因为另外的百分之九十而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带给我的快乐和成长远超于我能给予的回馈,”景形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上周你给我做饭的时候,我一方面觉得安心,起码你独自生活也能过得不错。可更多的是忧虑,如果生活琐事都不再需要我,我又能带给你什么呢?我想对你好,想把我的所有都给你,但是我拥有的太少了.....”

温以以猛然搂住景形的脖颈,反驳道:“不是,不是这么算的.....感情里更多的是情绪价值,不是所有都可以用数字去功利地衡量。”

“情绪价值?”景形反问,“我能带给你什么情绪价值呢?”

“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我每天都很快乐,生活中的一切都充满活力,这就是情绪价值,”温以以吻了吻景形的嘴角,“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就是我最喜欢、也是最适合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