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以不答话。已经习惯了景形为她安排三餐,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加上此刻的身心俱疲,让她不由生出几分情绪来。理性地来看,男朋友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确实无暇顾及她,可以理解,但感性上她还是有些失落和委屈。
下手术时,她不觉得中午被鸽有什么大不了,还觉得景形应该会在门口等她然后给她带好吃的。想到这,温以以突然不想打电话了。如果他真的带饭来找过她,那应该知道她在手术,此刻没出现那就说明他完全将此事抛之脑后。
看温以以的状态,金弓就知道这事和景形脱不了关系。他不再追问,故作轻松道:“等着,等会饭就来了。”
“嗯?”
他晃了晃手机道:“我让实习医生跑了个腿,买了你最爱吃的,十分钟后你就能吃上了。”
十分钟后,温以以和金弓盘腿坐在椅子上,二人中间的椅子上摆满了汉堡王。
喝了一口快乐水,温以以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金弓啃了口汉堡,笑道:“这下高兴了?”
“嗯哼,咱俩上次这样还是——实习期?”
“嗯,久违了。那会还是我被亲爱的王主任骂得狗血淋头,直接被赶出手术室,着实悲惨。”
温以以想到金弓当时站在手术室外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笑出声,“好快啊,一眨眼十年就要过去了。”
“是啊,不会有一天咱俩七老八十了,还这么可怜兮兮坐在这吃汉堡吧?”
温以以扬手作势要揍他,金弓核心收紧身体后仰急忙躲过,控诉道:“怎么还打人呢?”
“打的就是你!”
看她情绪活跃起来,金弓才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和景形怎么了?”
摄入垃圾食品确实会让人情绪稳定,温以以吃了一个汉堡一包薯条还在吃炸鸡,感觉好了不少,便答道:“昨天中午我接了个急救摩托车车祸,从新闻照片上看到那辆摩托车是他的,给我吓了个半死。”
金弓这两天也忙,还没得到消息,急忙问道:“什么情况,没事吧?”
“嗯,他没事,他把车借给他朋友了。手术成功,目前在icu观察。”
金弓摸不着头脑,问道:“那——你俩这不是没啥事吗?”
“确实没事,”温以以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他对于借摩托车这件事很愧疚,我劝他吧他也心不在焉,我就想着等脱离危险就好了。今早他说中午一起吃饭,我下了门诊就回办公室等,等着等着睡着了,一直等到两点小高敲门催我去手术也没见着人。”
“然后到现在也没来找你?”
“不知道,手机忘在办公室了。”
金弓想说,如果找过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手术,怎么可能不出现在手术室门口。但他能想到,温以以怎么会想不到?他转而问道:“你明天休班?”
“理论上是。”
“你把办公室钥匙给我,我先送你去地库,你坐车上等我,我再去把咱俩东西一拿。”
金弓伸手拉起软得像根面条的温以以,连拖带拉进了电梯间。
电梯还在上行,温以以没骨头似的靠在金弓肩膀上,试图让他分摊自己的重力。
金弓哭笑不得,吐槽道:“你最近体力下降啊,以前这种强度对你不是小菜一碟?”
温以以狠狠掐了他一把,道:“你这就不懂了吧,我现在是中年妇女了,年龄大了!”
金弓毫不留情地揭短:“什么中年妇女,你永远都是当年那个一紧张就结巴的小姑娘。”
论什么能让一个疲惫的外科医生恢复活力。电梯到达时,温以以正一手死死挽着金弓的手臂,另一只手猛掐他的腰。
金弓佯装要躲,实际上任由温以以胡闹。他求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吗?我再也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打架的时候不觉得,打完了疲惫感再次涌到脑门,让温以以头重脚轻,便顺势再次靠回金弓的肩膀。
金弓进电梯的脚步猛地顿住,温以以不知原由,顺着他的目光便看到了电梯内单手按着开门键、另一只手提着饭盒的景形。
金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边带着温以以走进电梯边打招呼道:“你快管管你女朋友,你再不来她可能要谋杀我!”
温以以松开金弓,转而靠在了电梯一侧的扶手上,问景形:“你怎么来了?”
景形只觉得羞愧万分。早上陆明乐——摩托车伤患的父母那边状况频出,在警察局闹了起来,景形作为摩托车主便被叫了过去。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一天,期间他将一起吃饭的邀约完全抛之脑后,六点多看到天黑了才如梦初醒。紧赶慢赶跑回医院得知温以以在手术,便又来到18层,可还是为时已晚。
看到金弓手里汉堡王的袋子,景形提着饭盒的手指紧了又紧。
他向温以以走了一步,不答反问:“吃了吗?”
“嗯,吃过了。”
“......对不起。”
温以以摇摇头,略显敷衍地说了句没事,电梯间便再次陷入沉默。
察觉温以以还有情绪,金弓说道:“她今天太累了,我先送她去车库,等会再上来拿东西。你一会有事吗?没事的话陪我去趟我办公室,有一个超大快递想麻烦你帮忙拿一下。”
金弓将温以以按在副驾,又把手里没喝完的半瓶可乐塞给她,这才冲景形招了招手,示意一起上楼。全程,温以以没给景形一个眼神,甚至一上车就放倒座椅闭目养神。
“别看了,”金弓拍了拍景形的肩膀,“边走边说。”
进了电梯,金弓才问道:“你今天干嘛去了?”
“在警察局。”
“待了一天?”
“嗯。”
金弓摇了摇头,道:“别想了,让她今天好好休息,你明天去好好解释一下。”
“她今天——”
“昨天手术晚饭没吃,早上去门诊没来得及吃,午饭被你鸽了也没吃,下午又有台手术,那会出手术室我看她站都站不稳了。”
景形重重地靠在电梯墙壁上,狠狠撸了把自己的脑袋,全身上下写满两个大字“懊悔”。
“有些话以以肯定不会和你说,”金弓盯着电梯的显示屏幕,缓缓道,“其实你没做错什么,忙起来忘事很正常。但你想想她,以以最近很忙,这么年轻顶了副主任的职位她其实压力很大,你发现了吗?没有吧?那是因为她不会将工作中的情绪带给你,但是你呢?”
“我不是说情绪只能自己处理,不能让对方看出来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要憋就憋好,要么就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沟通很重要,你这不上不下的是怎么回事?”
“她忙到这种程度,都不影响你们的日常交流,你今天这一折腾,结果什么都忘了。我是觉得有点不合适的,你说呢?”
景形低低地说道:“是我的错.....”
“你也别太沮丧,谁都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谁都不是生来就做事周全。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离谱,你这不算——”
“是我的错,我知道,不用安慰我。”
最后,景形在一楼下了电梯,隔着电梯门向金弓真诚地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