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法和改革,乃是战国时期整个天下的大势。东方各国之中,魏文侯率先启用李悝[kuī]变法,虽然此变法并未彻底,但是也使得魏国成为了战国时期最早的霸主。其麾下魏武卒以及四十万大军,更是披靡天下,无人能及。

齐国.齐威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变法,虽然也并未彻底,但依旧使其成为了战国时期,继魏国之后的第二个霸主,并在不久之后与西秦并称‘东西二帝’。

韩.国君主启用申不害,推行二十年‘术治’变法。其路子虽然不正,但是小小的韩.国凭借着这次的变法和宜阳铁山的存在,依旧让韩.国成为了战国七雄中小有名气‘劲韩’。

燕国.燕昭王启用乐毅变法,算是老牌燕国在亡国之前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其变法使得燕国强盛三十余载,此后,乐毅更是创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卓越战绩,他率领燕军在五年之内,攻下齐国七十余城,而未有一败,最后也仅仅只剩下即墨和莒[jǔ]县这两座小城。若不是后燕昭王病逝,继任的燕王中了敌人的离间计,而导致乐毅被撤换,燕国顺势灭了齐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变法改革,使得赵国迅速崛起。在北面,他们打的匈奴十数年不敢南下,在南面,魏国和韩.国对他也是唯唯诺诺。它本身更是成为了战国中后期唯一一个,可以与秦国相抗衡的国家。怎奈长平一战,赵王临阵换了那纸上谈兵的赵括,而惜败于秦国,自后迅速凋零,被秦国所灭。

楚国从某种角度是来讲,算是战国七雄中唯一一个,没有进行过变法改革的国家,吴起在楚国的三年,也根本算不上是变法。因此楚国虽然也是被秦国灭亡的六国当中,最为凄惨的一个国家。

由此可见,天下之事,变则通,通则达,达则强。为了我大魏朝廷的长治久安计,必须要变,而且要变得彻底。”

江陵王.曹植眼睛微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的。他的这些个振聋发聩的话,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了。可还不等他开口,话音落了没多久的邓艾又开始夸夸其谈了。

“王爷,想当初陈司徒(司徒.陈群)在帝国推行九品官人法之时,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可是正是因为顺应潮流实施了这些,帝国的吏治才得以刷新,帝国的国力也才得以再上一个台阶。如今,虽说九品官人法刚刚十几年,可是其弊端已然出现,而且隐患不小。

我大魏国自建国以来,当今皇帝陛下便‘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的推行兴学诏令了。如今,此令已然有十余年的时间了,而且天下一十四州都颇有成效。跟前朝建安年间相比,帝国的读书人增加的可不是少数啊。王爷您是天下之才独占八斗之人,不用下官多说,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弊之处在哪里。而且九品官人法的弊端在何处,您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的。”

说到这里,邓艾突然停了下来,稍微思索了一番之后,便毅然而然的从座位上起来,随后噗通一下在曹植的面前跪了下来。这一举动倒是把曹植给惊呆了,因为他并不知道这邓艾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随即曹植便要起身去将邓艾扶起,可就在这个时候,邓艾却说话了,“王爷,您别忙着让下官起来,让在下跪着把这话先说完。”

听到这里,屁股已经微微离开座位的曹植,又缓缓的坐了下去。那跪着的邓艾,随即郑重的向邓艾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一脸郑重的缓缓说道,“这九品官人法,说白了到如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作用。而且现如今我大魏天下的读书人,可是有着百万之巨呢。现在天下一十四州的中正官,全部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人罢了,又怎么能将天下大部分的有才之士推荐给朝廷呢?不瞒王爷您,艾今日此番前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三省六部制,也可以说着三省六部制只是在下接下来想要谋划的第一步。”

曹植是何等聪明之人,邓艾说出这几句话,他自然也就明白邓艾想要说的是什么了。他此时心中又惊又喜,惊得是自己思索了数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如今终于解决了,喜的是那解决了这个问题的不是别人,正是眼下的这个邓士载(邓艾,字士载)而且自己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想到这里,他随即伸手打断了邓艾接下来要说的话,并急忙上前将邓艾扶起,“士载,这里不是谈要事的地方……嗯,你随我来。”

言罢不由分说的拉起邓艾,就向府中的一处隐蔽的密室走去。……

良久之后,密室之中。邓艾此时正站在密室的中间气喘吁吁,很显然他刚结束了一番,颇为激昂的解释。只见那邓艾,稍微缓了一下接着说道,“王爷,刚才下官已经将在下的肺腑之言,全部全盘托出了。下官也知道,要想完成这一创举,光靠下管自己一人是完全不行的。因此下官才会冒死前来,拜会王爷您,希望您看在我对大魏一片忠诚的份儿上,助下官一臂之力啊。”

再看曹植,此时他的脸上也满是激动的红晕,看来对刚刚邓艾的这番言论很是看重,也自然知道邓艾所说的那个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的论策,分量有多重,对他们所提及的九品官人法所造成的读书人的隐患,到底有没有用。

只见那曹植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可邓艾的话的,可是不一会儿,一丝愁容就隐隐约约的爬上了他的脸庞。曹植略微思索一番之后,终于缓缓的开口了,“士载,这三省六部制,与你刚刚所说的这个科……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本王也确信,你的这个举动和制度,必然是自秦皇统一天下以来,继察举制和九品官人法之后的,又一前无古人的创举。也必然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以后这天下的读书人,都会记住你的。只是……

士载,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卫鞅在秦国变法,虽然成功了,但是也得罪了秦国的老氏族,结果秦惠文王.嬴驷在明明知道他是冤枉的情况下,可还是依旧将他车裂了。秦将白起,长平一战,为秦国立下滔天之功,可最终也是落下了一个自刎谢罪的下场。蒙恬,世代忠良,更是领兵北却匈奴数百里,最终也是身死道消。

燕国之乐毅,韩.国之申不害,赵国之廉颇、李牧,楚国之屈原、项燕,魏国之信陵君.魏无忌,汉高祖之时的韩信,汉景之时的晁错、周亚夫,汉武之时的主父偃、李陵,光武之时的伏波将军.马援,等等这些个一世之英雄,可都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呀。

本王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自古以来,凡是成大事的英雄,想要全身而退可不是一件易事啊。本王自然知道你刚刚所说的这些,是为了我大魏的江山社稷,和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的未来。届时,这制度真要推行的话,必然是石破天惊,也一定会损害天下所有名门氏族的利益,而你也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那个时候,陛下为了平息众怒,或许会……而且,即便是本王想要力保于你,恐怕也不会太尽人意啊。你可知道,本王想要表达的意思嘛?”

此话一出,曹植心想那邓艾多多少肯定会有一些犹豫打退堂鼓什么的,甚至会知难而退,可他终究还是小瞧了眼前的这个人。

而一旁的邓艾看着眼前的情景,跟数年前他初次向临松先生.郭瑀表露心声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如今同样的问题又被问了一遍,只不过提问的人,已经由临松先生.郭瑀变成了江陵王.曹植。

如今,距离那时过去了十年的时间,临松先生.郭瑀在数年前已经病逝了。而邓艾也已经经历了宦海的起起伏伏,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年轻人,他为人也变得略微圆滑了一些,可是他的这颗为天下、为百姓的赤子之心,却始终没有改变过。

想到这里,邓艾微微一笑,还是用同当年跟郭瑀说的一样的话,平静的回复了面前的曹植,“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九死不悔!”

这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曹植还是被眼前的这个青年人的震惊了。此话虽轻,但分量却丝毫不轻。邓艾虽然没有说出来什么太过于激昂的豪情壮言,可是曹植依旧还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那份真诚,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少时,爽朗而轻松的笑声从密室之中传了出来。密室中的曹植,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随后轻轻拍着邓艾的肩膀,满脸堆笑的说道,“壮哉,邓艾。奇哉,邓士载。士载放心,只要有本王在,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你的这份论策和制度,绝对会千世万世的传下去。”……

这是大魏黄初十年,公元244年,深秋发生在江陵王的一幕。也正是因为曹植和邓艾二人的这一次深谈,彻底改变了帝国未来数百年的命运。后世的读书人更是将这件事,称之为“二圣神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