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血疑

谁也经不住左天胜的脾气,好说歹说熬到下午出院,一家人这才出了口气。左佑回到家里,挨了父亲一顿埋怨,左佑恨不得把头钻到地底下去。

看到大哥精神还好,父亲总算松了口气。老哥俩坐到炕上,聊起那惊险的一幕,左天胜就跟在谈别人受伤一样,把自家兄弟说得一愣一愣的,眼睛却一直瞟向左佑,那目光里全是埋怨。

“好啦,别再谈这事儿了。人不是没事儿吗。晚上我做点清粥小菜吧,受了伤的人,火气也大,吃太油腻的也不好。”母亲说。

左睿发现,自从大伯来了以后,母亲不太爱说话了,时不时地发呆。联想起狗剩爷说的那些话,左睿理解了母亲。虽然时隔几十年,可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恐怕现在站在大伯身边的,应该是母亲吧。

左天胜看了一眼弟妹,不再吭声。把头靠在被垛上,眯起了眼睛。父亲朝站在屋地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出去。

左纪爱出来,低声对左睿说:“看到了没?这老同志,一回到家,立马没了脾气。一物克一物,我看他挺怕婶儿的吗。”

大伯怕母亲?左睿没想到左纪爱居然这么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

“没想到你的血型跟妈一样,我是AB的,跟爸一样。”左佑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左睿说。

左睿吃了一惊,但很快把情绪稳定下来,笑道:“都是爸妈的儿子……”

自从听了左佑的那句话,左睿一直神情恍惚,做什么事情也提不起精神来。左纪爱看他表现奇怪,便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只好说头天晚上没休息好,觉得有些累。

“那你就找个地方睡会儿吧。家里人来人往的,想睡也睡不好,要不我开车带你到卢城宾馆开个房间,你到那儿去睡?”左纪爱关切地问。

“不用了。我到邻居家休息会儿。”左睿说着,脚步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

左纪爱跟在他的身后,嘱咐道:“我告诉他们,没有事儿不叫你。昨天晚上瞪了一宿,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左睿含含糊糊地应付着,脑子里却老是重复着大哥的话,“你的血型跟妈一样,我是AB的,跟爸一样”“你的血型跟妈一样,我是AB的,跟爸一样”……

如果是普通的庄稼汉,根本没学过血型相关知识,左睿也不会如此在意。偏偏他的生物学的又是极好,对血型遗传规律记得那么深,AB型和O型血的夫妻,根本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

如果他不是父母的孩子,那他到底是谁的孩子?难道是捡来的吗?为什么父母一直没跟他提起过?他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身世啊!一种莫大的悲哀笼罩着他,他觉得自己特别可悲,这么多年来一直视如己出的父母,跟了他这么多年爱,居然不是他们亲生的?!

不,还有一种可能,他是母亲和别人生的。可是——如果是这样,姐姐和大哥也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会不会大哥弄错了?父亲根本不是AB型血,抑或是母亲不是O型?一念及此,左睿的心里宽敞了不少。大哥只是个庄稼汉,根本不懂血型遗传规律。肯定是他弄错了,我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这么多年了,二位老人对我那么好,如果不是亲生的,根本做不到的。

可如果大哥没记错呢?那他们就都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了?天哪,大伯,你这一回来,怎么弄出这么多的事来!左睿叹了口气,脚下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睿,你这是到哪儿去?怎么从家门口过去了?”左佑手里提着一把铁锹,正在收拾自家门前牲口的排泄物。

“哦,我在想事情呢,走过头儿了。大哥,嫂子在家吗?我在你家里睡一会儿,昨天晚上陪床,没睡好。这会儿头有些疼。”

“那你去吧,你嫂子正煮青玉米呢。大伯说想吃这口儿了。你去吧,我把这儿打扫完。”左佑说。

左睿答应着,进了大哥的家。大哥家离自家并不远,只隔了几个门口。和嫂子打了招呼,左睿一头倒在炕上,闭上了眼睛。也许是真的累了,头刚一挨枕头,左睿便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左佑正在擦脸,看到他醒了,笑着说:“正好,你嫂子把青玉米也煮熟了。赶紧起来吃吧。”

左睿坐在炕上,眯瞪着两眼,问:“大哥,你记清楚了吗?咱爸和咱妈的血型真是一个O型一个AB型?”

“应该不会错。妈有一次大出血,都验过血型。那时候我才十来岁,你们都小着呢。”左佑说,“怎么了?哪里不对了吗?”

“呃——不是,我就觉得吧,都是农村人,有几个知道什么血型的。我好像提姐提起过这事,说妈的命差点没了呢。”

“可不是。那次太险了,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一大滩的血呢。人能有多少血?经得住那么流?妈是捡回来一条命啊!”左佑叹道。

左睿把所有的心思埋到了心底,他不管左佑说的是不是真的,一直疼爱他的父母,始终是他最亲的人!

“小睿,给你这玉米棒子。好吃着呢,你大哥让种的甜棒子。”大嫂笑吟吟地把扒好皮的玉米递到左睿手里,接着说,“这大伯恐怕得住上一段时间了吧?”

“那肯定得住上一段了。伤没好,走又走不了。”左佑说。

左睿笑笑,“明辉还没回来吗?”明辉是他的侄子,正在上初,学习成绩相当不错,左佑一直说这孩子跟左睿很像,学习成绩特别棒。

“还得等一会儿呢。这孩子正上初三,较着劲儿呢。”大嫂笑着说。

“知道较劲儿就行。我这一晃挺长时间没见明辉了。整天忙忙叨叨的,也不知道忙的是什么。”

大嫂说:“你是当官儿的吗,什么事都得管,忙是肯定的。不像我们这些老百姓,吃凉不管酸的。”

左睿咬了一口玉米,说:“当官儿的就是名义上好听,干的活也挺累的。我在古玉镇的时候参加村里的选举,起的比鸡都早,睡得比狗都晚。还得挨着老百姓的骂,都说我们什么事儿也不管。乡镇有啥权力?什么权力也没有,能管得了吗?——这玉米棒子是比老八趟儿好吃。”

左睿说的“老八趟儿”是玉米的一个品种,白色,米粒均匀排成八行,产量不高,已经淘汰。

又在大哥家里呆了一会儿,直到侄子明辉回来,叔侄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学习,左睿这才提着一兜子玉米,回到了家里。

“你大哥煮的玉米棒子吧?这东西好吃。”母亲接过左睿手里的东西,淡声说道。

“我刚才尝了,是特别好吃。大哥还是挺有眼光的。妈,晚上吃什么饭?”

“煮的粥吗。你忘了?把这玉米棒子给你大伯送过去吧,一直吵吵着要吃这口儿呢。”

左睿刚提起袋子,左纪爱便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把抢过袋子,“这东西好,我听说米国的总统最爱吃玉米了。”

左纪爱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扒开便咬了一口,连呼“太香了”。

母亲笑吟吟地看着她,“你慢点儿。这东西吃的太多了不好消化。也不要吃太多。”

“知道了,婶儿,谢谢你!”左纪爱提着袋子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