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赴考

八月, 对于读书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月。

各省院试都是三年两考, 一般于七、八、九三月之内举行, 而本朝秋闱亦是于八月举行。

寻常而言, 院试与乡试是不会撞期的。但若是院试却逢乡考, 则随之推后一年。

乡试三年一考, 上一科为顺德二十三年, 下一科则是要明年,因而于四月府试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院试。

院试考场设于各府的府城, 由各省提学担任主考官,并依次到所辖各府、州去主持院试。

他们淮安府院试的日子定在八月初六。

院试的报名程序与府试相差不大,顾云浩几人熟门熟路地报了名, 只等着八月初就动身赶往府城应试。

待到出发之时, 却由于刚巧遇上山洪滑坡,官道被堵, 因而即便是胡宇凡晕船, 也只得走水路。

好在胡家正好有一艘商船得要到府城运货, 胡父心疼儿子, 就让人专门把船拾掇了一番, 倒是要比寻常客船要舒服宽敞一些。

在胡宇凡的极力邀请之下, 顾云浩、楚毅、李文旭三人自然又是蹭着胡家的大船,一路到府城赴考。

此时即将立秋,淮江的江面上阵阵有风。

虽然顾云浩他们乘的这艘商船极大, 但却是艘空船, 又没有什么重物压舱,在这江面上也并不比那些寻常客船稳多少,几人都是不能温书的。

好在他们一行人多,加上一共也就几个时辰的路程,说说笑笑时间也就过去了。

他们一行共有九人。

除了坚持跟来陪考的顾长光之外,还有李文旭的父亲李新明。

楚毅的家人并没有来,只是带了一名小厮。

最夸张的还是胡宇凡,胡父此次更是派出了一老一少两名仆人跟着伺候。

到府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几人一下了船,便开始找客栈号房子。

因着院试的缘故,府城内早已云集了各县的童生,到了临近考棚的街道,更是随处可见身着长衫的读书人。

他们来的还算比较早,各处客栈的客房还不算很挤,加上院试参考的考生不如府试多,所以住店的花销倒是要比上一次府试少上一些。

院试的考棚与府试是设在一处的,加之上次住店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顾长光便提出,还是选择他们上次府试时所住的泰和楼。

当然除了觉得上次住得不错之外,顾长光还另有心思。

他私心想着,上次儿子住在泰和楼,就考中了府试第三,说不定是泰和楼的风水好,很旺人。

那么此次院试,要是也住在泰和楼的话,那么是不是儿子考上秀才的可能就要大一些。

众人自是不晓得他心中所想,但一听说是泰和楼离考棚近,便都说先去看看。

“这不是临川县的顾老爷么?顾老爷今次是来应考院试的么?”

到了泰和楼,掌柜的显然还记得顾云浩,忙一脸笑意地迎了出来,急急恭维道。

说到这里,那掌柜又极快地看了楚毅几人一眼,脸上的笑意更甚,继续道:“想必这几位老爷便是顾老爷的好友了,今次可是预备入住我们泰和楼?刚巧还有六个房间,正好能住下。”

楚毅等人原本听到顾云浩被那人喊“老爷”,都在暗暗发笑,哪晓得那掌柜的又突然如此称呼他们,也是一阵尴尬。

一般来说,考上举人,方才多称为“老爷”,得中秀才,则多被喊作“相公”。

当然,这些也只不过是民间俗称罢了,并没有很大的讲究。

只是老百姓所知不多,因而大多都是将读书人统称为“老爷”。

听着那掌柜的一口一个“老爷”喊着,几人总归还是面嫩,又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掌柜的可莫要这样称呼了。”

顾云浩一脸无奈地说了一句,而后便岔开话题,问起了此次住店的费用。

掌柜的反应极快,见几人皆是一脸尴尬,便知顾云浩几人都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当下便也不再多言,直接道:“本店客房四百文一天,且一日三餐皆在内,到时店小二可以将饭食送到房中,很是方便,也适合各位公子温书备考。”

上次府试,客房是七百文一天,虽然今次院试参考的士子要少一些,但这个价格也算是合理了,不像上次那样高的吓人。

顾云浩略一思索,觉得性价比还是不错,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便问楚毅几人:“你们觉得如何?”

几人看了下环境,觉得还算比较清静,便也都点头决定住下。

一共六间客房,顾云浩父子跟李文旭父子各一间,胡宇凡带了两名仆人,一间是住不下的,便要了两个房间,楚毅亦是号了两个房间,与那小厮分开来住。

安顿好之后,众人又聚在一起吃过了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准备明日一早去领取考牌。

回到客房,顾云浩拨亮了油灯,就开始温书。

顾长光则是在一旁整理行李和包袱,他动作放的很轻,生怕弄出什么动静,会打扰到儿子看书。

看了一个时辰往年院试的程墨,顾云浩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便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此时却看见顾长光正在准备打地铺。

其实这客房的床算比较大的,足够睡下两个人,但他爹还是坚持要打地铺,说是免得影响了他的睡眠,第二天没精神看书。

上一次府试的时候,他们住的那个房间里刚好有个竹榻,顾长光可以睡竹榻,顾云浩便依了他。

但这次的房里没有竹榻了,顾长光一说打地铺,顾云浩便怎么说也不同意。

一时间两父子僵持不下,最后可算是想起了楚毅房内有一空闲的竹榻,便叫掌柜的找人搬了过来,方才解决了顾长光睡觉的问题。

次日一早,四人相约一起到府衙领取了考牌,又在街上买了院试一应需要的文房笔墨等物,便回到了客栈。

刚进门,却见一名士子赶在他们前面挤了进去。

那人一脸颓然困顿之色,行动间似乎还带着几分醉意,身上衣衫穿的也不似寻常士子一般整齐。

都这个时辰了,酒居然还没醒,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醉得有多厉害……

顾云浩一向最讨厌这种醺酒之人。

他素来谨慎惯了,一见着那人便皱了皱眉,随即拉着楚毅等人止住了脚步,只准备等那人上楼之后,他们方才上楼。

前世多的是醉驾酒驾的人,顾云浩最是觉得厌恶,毕竟这不仅是对自己的性命安全的不负责任,更是坑害旁人。

现在正是院试当前的关键时候,可是要离这种人远一些,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于那人而言是自找活该,而对旁人来说,便是无妄之灾了。

“你们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没?”胡宇凡有些尴尬地问道。

“不就是一股子酒气嘛,在这样的时候,居然不好生用功,还有心情喝酒,哼!”

楚毅不屑地看了那人离开的方向,冷冷一哼,说道。

“哎呀,不是酒气,难道你就没闻出来别的?”胡宇凡急了,又似不好直言的样子,急得很是娘气地跺了跺脚。

“你是说,他身上的脂粉之气?”

李文旭皱了皱眉,一脸平静地道。

此言一出,顾云浩跟楚毅皆是愣住了。

他们只看着那人似醉酒未醒,又一身的酒气,除此之外,还真是没注意到这个……

“可不就是嘛!他刚刚是从我身边过的,那香气都要熏死人了。”

胡宇凡苦着一张脸抱怨,随即又面带尴尬地说:“你们说,那人不会是去了那种地方吧……”

“不说那人了,真是恶心。”

听了这话,几人皆是面上一红,随即又觉得心里一阵恶心,便不约而同的不再提及。

每到应试的时候,总有些自诩风流才子的读书人,流连于青楼楚馆之中,其中许多还是些寒门子弟。

顾云浩心里对此种人更是嫌恶非常。

在这个时代,读书本来就是件奢侈的事情。

对于寒门之家来说,都是要全家人省吃俭用方才能供养得起一个人读书,更别说科考所费的银两了。

现在院试临近,不说好生温书备考,以待高中回报父母亲族,却是拿着家里人的血汗钱到那种腌臜的地方鬼混……

“可恶可憎。”

顾云浩忍不住挤出了这几个字。

“罢了,那是人家的事,跟咱们无关,我们还是好生准备吧,我想着今明两天,抓紧把前两年越省院试的程墨读一遍。”

见那人上了楼,李文旭便拉着几人一面上楼,一面说道。

“看程墨有用么?难道还能考题重复?”胡宇凡接着道。

“我觉得应该有效果,你看啊……”

……

时间一点点流逝,院试的日子越来越近。

顾云浩几人除了吃饭的时候见面说上几句话,平时都在自己房间里埋首苦读。

在紧张的备考之中,八月初六到了……